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62节
何家昆家境一般,但胜在成绩好,现在在清大学土木工程,据说在系里也是名列前茅。
人嘛, 只要努力都是良好的品质。
罗雁天然对成绩好的人高看一眼,夸:“对你还是挺用心的。”
陈莺莺踢踢踏踏晃着脚:“其实我本来觉得我俩应该是要断了,他这学期很少找我,连放假都没消息,结果昨天他突然叫我出来。”
“我都想好了,他要是跟我说以后不联系,我绝对不能掉眼泪,多丢人啊,结果是送礼物。可把我气坏了,我说‘你这样搞我一点不惊喜’,我心里更委屈。”
“明明心里惦记我,还一直不告诉我在忙什么,我都以为他跟别人好了。”
这个怀疑,上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提过。罗雁还附和了一句:“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现在想想也尴尬,挠挠脸:“千万别让他知道我还骂过他。”
陈莺莺笑:“没事,我自己骂得最多。”
她凑得近一些,压低声音悄摸摸:“我俩牵手了。”
罗雁眼睛瞪得圆溜溜:“你先的吗?”
陈莺莺下巴微抬:“当然不是,我说我要走了,他自己拽我的。”
拽,听上去那点旖旎气氛完全烟消云散。
罗雁:“你确定是牵吗?”
陈莺莺两只手交握给她看:“是这样的。”
罗雁跟着模仿,只感受到自己的体温,不由得好奇:“被男生牵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陈莺莺想了想:“心跳得特别快。”
这话太耳熟了,罗雁调侃:“你哪回看到他不快。”
还想还真是,陈莺莺耸耸肩,转而道:“你别光笑话我,等以后你有喜欢的人就知道。”
喜欢的人?罗雁讨教道:“有的话是什么感觉?”
陈莺莺也不能完全形容出来:“应该是一看到他就开心吧。”
她其实也拿不准:“反正你有,你就知道了。”
罗雁好笑道:“这跟大人老是说‘你长大就知道’有什么区别。”
陈莺莺:“真的是这样。”
不过她也像想不出来,说:“真好奇你以后对象是什么样。”
罗雁看着水面飘过的一只野鸭子:“到时候第一个告诉你。”
够义气,陈莺莺又嘀嘀咕咕说些别的,两个人坐到阳光消失不见才各自回家。
室外的风吹得罗雁鼻头通红,一到家赶紧贴着炉子搓搓手。
刘银凤:“说明天还要冷,记得多穿一件。”
罗雁点头应,等手暖和就去写作业。
才写没几题,外面居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声音很陌生,罗雁也听不出来是谁,但还是高声答应:“来啦。”
刘银凤先女儿一步开门,看清人后面露迟疑。
对方也是一怔,问:“你好,请问这是罗雁家吗?”
话音刚落,罗雁跟来人打照面,诧异道:“思齐姐。”
刘思齐松口气:“我还以为找错了。”
罗雁侧过身:“没错,进来坐啊。”
刘思齐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是来拿东西的,你哥说他抽屉里有两瓶酒。对了,他给你写的纸条。”
哥哥的字不咋的,甚至可以说是丑,上头龙飞凤舞言简意赅就俩字——给她。
倒省去罗雁思考和判断的时间,她道:“好,我去拿。”
刘思齐就站在门外,礼貌地冲同事妈妈笑一笑。
刘银凤展现出极大的热情:“进来坐进来坐,阿姨给你倒茶。”
刘思齐正不知所措之际,罗雁已经飞速出现,两只手一抬:“是它们吗?”
刘思齐:“没错,那我先走啦,再见。”
又礼貌补一句:“阿姨再见。”
人走,刘银凤还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一边问:“那是谁家的闺女?”
罗雁:“我只知道是哥哥的同事,吃饭的时候见过。”
刘银凤不由得打听:“结婚没有?”
罗雁无奈喊一句:“妈。”
得得得,不问不问。
刘银凤:“反正要买电视了,我不催。”
到底还是没憋住:“她跟哥哥很熟吗?”
罗雁反问:“您几时见过哥哥跟女孩子来往。”
儿子那个狗脾气,对妹妹已经算软和,就这还天天逗得她跳脚。
刘银凤彻底死心,念叨着“电视电视”继续打毛衣。
不过罗雁觉得哥哥晚上回来还是逃不脱盘问的。
妹妹猜得出来的事情,罗鸿当然也有所预料。
他一下班就看到他妈笑得古怪,说:“人家有对象。”
刘银凤白儿子一眼:“人人都有,就你没有。”
罗鸿不跟她争,敲两下妹妹的房门推开,说:“你明天得帮我办件事。”
罗雁侧过头:“什么事?”
罗鸿把票和钱递给她:“去和平买两瓶酒,带去给三方。”
罗雁也没问他们要干嘛,觉得那些复杂的来来往往自己理不清,只再确认一遍:“是今天思齐姐拿走的那种吗?”
罗鸿点头:“对,别买错了。”
罗雁扁扁嘴:“我又不是你。”
又问:“着急吗?是要早早的去,还是我自己看着办。”
妹妹做事就是这样,每丝细节都要对清楚。
罗鸿:“你明天讲题带过去就行。”
罗雁摊开掌心:“跑腿费,我明天要下馆子。”
罗鸿在妹妹手上拍一下:“这钱买完酒本来就有剩。”
还挺自觉的,罗雁满意点点头,把明天的计划重新调整。
她早上照旧去图书馆,按往常的习惯坐下来,然后朝右前方张望,心想周修和今天居然来得比她晚。
兴许是睡迟了?
罗雁才这么想着,周修和就出现。
他一进图书馆就朝着罗雁的方看过来,绽放出一个笑容,往前蹭蹭走两步,打招呼:“早上好。”
罗雁:“早上好。”
周修和犹豫着要不要问她昨天怎么没来,想想还是憋回去,毕竟大家还不熟。
他唯一显得大胆一点的举动,就是坐在了离罗雁更近的地方。
说近,中间也还坐得下四五个人。
说远,甚至听得到她翻书的声音。
周修和从前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有这么灵敏,居然能从每一样动静里判断出罗雁在做什么。
他心想这样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想换地方又觉得更加失礼,只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书上。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静不下心,眼睛一闭企图清空脑袋。
罗雁一看书就很难察觉到外界的事情,压根不知道旁边的人坐立难安。
一直到眼睛有点不舒服,她才意识到要休息会。
她把笔压在书的中间作为书签,站起来扭扭腰再喝口水,视线左右飘动的时候发现周修和在看她,不好意思地把手垂在腿侧,小声说:“吵到你了吗?”
周修和一早上根本没写几个字:“没有。”
他一直在琢磨着再搭句什么话好,从包里抓出一把糖,一手拼命向前倾,一手拽着桌子生怕倒了:“尝尝这个。”
为什么不走过来呢?
罗雁觉得怪怪的,但还是伸出手拿了一颗:“谢谢。”
周修和:“都是给你的。”
现在多数东西都还要凭票购买,按照京市的规定,外地学生们是没有副食品供应本的。
那他手里的糖,要么是家里人寄过来的,要么在百货大楼的免票窗口高价买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罗雁都不能拿。
她道:“我吃一个就行。”
周修和也不能强求。
他这人家教太好,做事难免想得太细,把分寸两个字刻在骨子里,收回手:“大家都是朋友,不用太客气的。”
他话是这么说,罗雁还是觉得自己把气氛弄尴尬了。
她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想找点回礼,结果半天也没掏到什么,只好悻悻坐下,说:“明天我也给你带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