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23节
罗雁死命按住刹车都没来得及,咣当一声撞过去,自己往右一歪,将将稳住身型。
对面的周维方也稳住了,问:“罗雁,你没事吧?”
罗雁心想幸好是认识的人,先道歉:“不好意思,我骑太快了。”
周维方:“赶巧了,我也不慢。”
又说:“我看你这车撞坏没有。”
他是专业的,罗雁让出位置,小心翼翼在后面伸长脖子看。
周维方蹲下来看一会:“凹进去了一点,回头让罗卜拿锤子敲敲就行就行。”
罗雁:“行,我待会跟他说。”
这个时间这个地方遇见,周维方:“你也上宏扬那吃饭?”
罗雁点点头,明知故问:“你也去吗?”
周维方:“嗯,一起走吧。”
两个人只同行几十米就到地方,罗雁莫名地松口气。
她到餐馆门口停好车,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宏扬哥,祝你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发小的妹妹跟亲妹妹也没两样,张宏扬:“咱们文曲星来啦,真是蓬荜生辉。”
又越过她:“三儿来啦。”
周维方再说“开业大吉”未免拾人牙慧,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新鲜的,只憋出句:“恭喜啊。”
张宏扬:“客气什么,你们先里面坐,我待会来。”
里面已经有几位客人在,罗雁挨个问好,叫的不是姐就是哥。
周维方听着,敏锐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罗雁从没管她叫过哥。
得,他还不稀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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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情线没那么快。
第19章
小孩子跟着大孩子跑, 罗雁小时候就是在哥哥尾巴后面长大的。
她自己的朋友倒不多,因为人人都知道她最爱讲大道理,活脱脱是父母们的翻版。
别说上山下海这种众所周知的危险, 连不做作业她都认为极其的不合规定。
偏偏小朋友不会看脸色,一张嘴说的话就讨人嫌。
导致罗雁只在大人之中口碑颇 佳,少有的一些童年回忆全是哥哥的发小们看在他的份上带着她一起的。
现在年岁渐长, 莽撞的少男少女们也开始向长辈们靠拢,尤其是部分人生儿育女之后,从她身上挖掘出无数的闪光点。
当然, 罗雁认为这种变化跟自己懂得什么叫分寸这件事很有关系。
但无论何种缘由,她现在在哥哥的场子里就是很受欢迎的, 一来人人都跟她说两句话。
罗雁每句话都回答, 嘴角一直挂着笑。
她的笑有着固定的弧度,恰好能挤出一点梨涡, 眼睛弯弯的。
别的不说, 长得还怪好看的。
周维方记得小时候大家聚在一起,总是为谁去叫罗雁不要跟着烦恼,因为她一哭起来眼泪就要掉不掉地挂着,水汪汪地看着人。
可怜又可爱,搞得谁都不忍心。
也正好有人提起:“人家是女大十八变, 咱雁子还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说话的人是刚从云南回来没多久的知青,看故乡的一切物是人非, 一点点熟悉的特质都被无限放大。
罗雁含蓄笑笑:“我长个了。”
一说身高大家就撺掇着谁跟谁比一比,小小的包厢里仿佛瞬间挤进一百个说话的人。
罗雁感觉耳蜗里像是连着被扎好几针,不动声色往后仰,大概是笑得有点累,嘴角稍微放平。
这样一看, 比较像她。
周维方脑海里飘过这几个字,一抬眼看到今天的主人公张宏扬进来,也顾不上琢磨这些有的没的,说:“你这速度够快的,说开就开。”
张宏扬:“哪是我,是老爷子风风火火的,六十大几的人了,还干劲十足。”
周维方左右打量:“你这么大地方,五个人招架不住吧?”
个体户执照的雇工不能超过五个人是白纸黑字的要求,谁敢跟政策对着干。
张宏扬:“这得看人多不多了,要生意不好,养活我都够呛。”
周维方:“第一天,说点吉利话吧。”
张宏扬勾肩搭背:“还得跟你多取取经。”
周维方嗤笑:“一亩三分地,跟你这么大地盘能一样吗?”
张宏扬:“只要赚钱,那就是好生意。”
周维方:“我倒觉得应该反过来,现在只要做生意,没有不赚钱的。”
张宏扬:“借你……”
后两个字没说上,被打断道:“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
张宏扬:“说上菜呢,不得听大哥指挥啊。”
大哥两个字一出,人人都笑。
周维方难得不好意思,尴尬地一肘子捅过去:“少寒碜我。”
张宏扬捂着肚子,正好见罗鸿推门而入,说:“得,到齐了。”
罗鸿的脸色在瞬间有微妙的变化,某些情绪被压下去,换上嬉皮笑脸:“哟,我压轴登场啊。”
张宏扬:“可不,就等你了。”
罗鸿自然地走到妹妹和周维方中间的位置:“那还不快给爷上点好菜。”
张宏扬:“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待会自罚三杯。”
这话人人都跟着喊,把罗鸿给架上了:“行,谁不喝谁孙子。”
罗雁听着皱皱鼻子没说话,等哥哥坐下扭过头看他。
周维方也偏过头,问:“加班了?”
罗鸿微不可闻叹口气:“回头说。”
大喜的时候,丧气话不必多提。
周维方也知道这个道理,无声拍拍他的肩。
罗雁看着莫名有点不服气,心想凭什么是你先问,小声地哼哼。
谁惹她了这是,罗鸿:“干嘛呢?”
罗雁一脸无辜:“没有啊。”
女生说没有就是有这个至理名言,很多年后才开始流传。
罗鸿的榆木脑袋这会哪能参透,也没放在心上,尤其是上菜之后。
店里一共十八道招牌菜,张宏扬下血本让大家尝个遍。
当然谁也没空手,走的时候都留下个红包。
罗鸿一晚上没少喝,一跨出餐馆的门就东倒西歪的。
张宏扬担心:“他这能走回去吗?”
周维方拽着发小的胳膊:“你忙你的,我肯定给他送到家。”
张宏扬还有别的客人在:“行,那车就留着,明儿来拿。”
罗雁倒是有手能推回去,不过想想好歹哥哥是自家的,在旁边也出点劲。
三个人并排,步伐很难一致。
周维方的左脚跟右脚都快绊一块,走没两步:“我扛着就行。”
罗雁还以为是照顾自己,说:“没事,咱俩一起。”
周维方不能直接说“你就是拖后腿的”,略微婉转一些:“这样不太好走。”
罗雁不懂哪儿不方便,但会看眼色。
她讪讪撒手,下意识地咬咬唇。
别人一看像是谁欺负她似的,周维方只能找点话题:“考完感觉怎么样?”
罗雁:“挺好的。”
看,跟她说话就这样,好像每句都是个礼貌的句号。
周维方本来以为她对谁都一样,晚上看着也不像是这么回事。
谁没有点脾气,他也不搭腔了,让对话就此终结。
清醒的人都不说,罗鸿有话要讲。
他心里有事,在酒精催化下情绪重重叠叠:“这日子真他妈没意思。”
罗雁晚上看哥哥情绪就不太对:“怎么啦?”
罗鸿说醉也不算醉,扒拉妹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的:“跟王秃毛干了一仗。”
依罗雁来看他身上没外伤,稍微松口气:“他怎么这么讨厌。”
妹妹骂人都轻飘飘的,再生气也不过一句“可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