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给失明反派后 第81节

  池萤满脸歉意,给他揉了两下:“撞疼你了?”
  晏雪摧反而舒服了,懒懒道:“恕你无罪。”
  酣睡一整日,池萤见他他眼中血丝褪去许多,眸光也有了神采,不似昨日来时那般阴郁,这才稍稍放下心。
  她看眼窗外的天色,想着还是赶紧回家,阿娘一定很担心,昨日出来得匆忙,几乎是被他劫掠走的,还没来得及向她解释清楚。
  只是才有起身的势头,又被他摁住了后腰,“去哪?”
  池萤无奈:“我出来一天一夜了,阿娘还在等我回家。”
  晏雪摧沉默片刻,眉眼间似笼着层阴翳,“才离开你母亲一天一夜便急着回去,可我们分离了整整半年,怎不见你急着来找我。”
  池萤:“……”
  晏雪摧低头看她,她昨日哭太多,眼睛还有点红,他声音一低:“昨日你一见我便哭,是不是也想我?”
  池萤虽然不想让他太过得意,但还是轻轻点头。
  晏雪摧沉吟片刻道:“我在江南恰好处理些事情,待忙完,你随我回京。”
  池萤怔了片刻,心里有些事想问,但还是没有开口。
  晏雪摧看出她心事重重,问道:“怎么了?”
  池萤欲言又止,恰好这时肚子叫了声,她顺势转移话题:“殿下饿不饿?”
  晏雪摧轻叹一声,应道:“我叫人摆膳,趁着在苏州这几日,好好给你补补。”
  他语气稍顿,“你母亲那边,我派人去说一声便是。”
  池萤这才点点头,起身更衣。
  才出屋门,廊下迎面走来一位身着翠青莲纹襦裙的年轻姑娘,生得清新婉丽,身姿窈窕,出水芙蓉一般,见她出来,颔首施了一礼。
  池萤怔在原地,还未及反应,晏雪摧从屋里出来,那姑娘眸光一亮,回过神赶忙俯身行礼,一口细细柔柔的嗓音:“小女宋锦书,家父苏州知府宋缜,父亲今晚在琼华楼备下酒宴和歌舞,恭请陛下和姑娘移步。”
  南直隶只知靖安帝南下是为寻一女子,并不知晓池萤便是从前的昭王妃,故而只以“姑娘”相称。
  晏雪摧眉眼掠过一丝不耐,却先偏头问她:“你想去吗?”
  池萤没想到他会当着人面征询自己的意见,毕竟是知府大人为他接风,怎好由她表态。
  且接风这种事,要么知府亲自前来,要么派人来请,让自己的女儿前来,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了。
  池萤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沉闷,抿唇道:“陛下不必管我,我原本就要回去陪阿娘……”
  晏雪摧轻声打断:“介不介意,我也一起前去叨扰岳母?”
  此话一出,不光池萤讶然,那宋锦书脸色更是瞬间青白交错,险些没绷住表情。
  堂堂帝王,竟不在她面前自称朕,反而亲近地用“我”,甚至还称其母为岳母!俨然寻常夫妻做派。
  她听父亲说过,陛下一直派人寻找这对母女,而此女出身寒微,不过与母亲相依为命,今春才搬来苏州,母女俩在一处偏僻的民宅蜗居。
  靖安帝为之倾心不假,这趟带她回京,势必也是要给予位分的,可偌大的后宫总还有旁人的位置。
  而她容貌出众,又在江南颇有才名,父亲怕靖安帝不日回京,这才匆匆安排她在陛下面前露脸,为今日的晚宴,她还精心准备了一段洛神舞,没曾想他竟如此无视自己,还当着她的面,尊称一区区民妇为岳母,这简直……不可思议。
  饶是心中惊涛骇浪,羞愤交加,宋锦书还是掐紧手指,勉强稳住情绪,屈身让行。
  池萤在她带着怨怒的注视下,自己也倍感窘迫。
  他倒是浑然不顾,只与她十指相扣,一路牵至院门外,随即纵身一跃,揽着她稳坐马背。
  澹园离她在青梅巷的小院不远,耳边风声疾啸,不过片刻便至。
  可到了地方,晏雪摧却未第一时间将她抱下马,而是在她耳后轻声说道:“下次再遇到这些人,我教你个办法。”
  池萤怔住:“什么?”
  晏雪摧道:“只要你当面唤我一声夫君,魑魅魍魉自会通通退散。”
  池萤低垂着眼眸,久久未语。
  从前她不敢轻易这样唤他,是碍于那假冒的王妃身份,现如今他已是万人之上,他如何称呼她与阿娘,那是他给的殊容体面,是天恩,她们却不能仗着这份体面,真以他的妻子、岳母自居。
  何况如今她究竟是何身份,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晏雪摧见她竟为难至此,实在忍无可忍,指腹掰过她下颌,让她正视自己,“如果我说,这不是建议,是命令。”
  池萤只好先道:“嗯,那……下次试试。”
  晏雪摧都要被她气笑了,这时候还在跟他打马虎眼。
  他敛了笑意,正色的模样就很有帝王的威严气度,“就从今日开始,唤我夫君。”
  -----------------------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评论区随机50个红包[红心][红心]
  第77章
  池萤抿着唇,无奈喊了声:“夫君。”
  晏雪摧时隔半年再次听到这声称呼,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在胸腔内缓缓激荡。
  “不过……”她思忖片刻,还是坚持说道,“日后,若有朝臣命妇、宫女太监、皇亲国戚在场,我还称你陛下。”
  晏雪摧不过要她的态度,她脸皮薄,容易害羞,他自不会在外人面前让她为难,遂应了声好。
  “还有……”池萤沉默片刻。
  晏雪摧问:“还有什么?”
  池萤低声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很笨,总是猜不透你的心思,如果有一日……你不想听我唤夫君了,厌了我,厌了这个称呼……你提前告诉我,还放我回来这里吧。”
  晏雪摧唇角绷直,直至听到最后,眼底残存的笑意已敛得干干净净。
  池萤察觉扣于她腰间的手掌力道骤然加重,心下隐隐惶然,赶忙找补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扫兴,只是说如果……毕竟将来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放在从前,她连自己的身份都是作假,自然没想过他将来会有侧妃、妾室的情况,可如今他登临帝位,为江山社稷、子嗣大业考虑,也不可能为她一人空置六宫,史书上也从无这样的先例。
  说实话,她潜意识里有点害怕面对回京。
  后宫纷争,皇子倾轧不断,庄妃温和良善,却遭人毒手,定王惊才绝艳,亦未能幸免,而她出身低微,本就没有母仪天下的能耐,即便有他庇护,恐也难以在后宫立足。
  更何况,她还有一点不为人道的私心,不愿同旁人一起分享她的夫君,靠手段争夺帝王的恩宠。
  可帝王三宫六院实属寻常,连父亲昌远伯都是妻妾成群,她怎能妄想独占。
  从前是不敢想,如今细细思量下来,心口便泛起密密麻麻的涩痛。
  晏雪摧久久沉默,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幽暗夜色中淬出几分冰冷锋利的意味。
  良久,他才自哂地一笑,“好,你说的这些……我会考虑。”
  池萤分明感受到他嗓音沉到极致,彼此静默,只余一片僵冷的氛围。
  幸而这时薛姨娘听到马蹄声,赶忙跑出来瞧,果然是陛下带着女儿回来了。
  她俯身行礼,晏雪摧只道“不必多礼”,随即翻身下马,伸手将池萤扶下马背。
  薛姨娘见两人之间气氛凝滞,一时手足无措,勉强挤出个笑来:“陛下可要进屋坐坐?”
  池萤以为他要被自己气走了,没想到这人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好,“劳烦岳母了,正好我与阿萤还未用饭。”
  他居然还要留下用饭。
  薛姨娘也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将人迎进来,“陛下快进屋坐,家里正好有菜。”
  她不知道池萤何时回来,照常备了饭,不过靖安帝亲自过来,少不得再添几个菜。
  池萤低头往屋里走,晏雪摧跟在她后面。
  他现在能看到了,池萤就觉得那道沉炽锐利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有股沉沉的压迫感,叫人喘不过气。
  进到屋内,她没抬头看他,转身钻进厨房帮忙。
  她厨艺好,动作又麻利,薛姨娘拗不过,只好让留她在厨房,自己出来待客。
  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
  人物,高大挺拔,不怒自威,光往那一站,宽敞的堂屋都显得逼仄许多。
  薛姨娘斟了杯茶,犹豫许久才奉上前,“家里没什么好茶,不过这莲子百合茶有清心之效,委屈陛下……”
  晏雪摧淡然伸手接过,“岳母不必客气,这茶阿萤从前常喝,我并不介意。”
  薛姨娘心忖,陛下似乎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怕他怪罪女儿,薛姨娘迟疑片刻,还是大着胆子道:“陛下,阿萤从前是身不由己,也是被我这一身伤病拖累,这些年吃尽苦头,她绝非那等贪图富贵之人,这次离京也是受人所迫,您别怪罪她……”
  晏雪摧垂眸:“我知道,没怪过她。”
  薛姨娘笑道:“阿萤在我面前,也总说您的好。”
  晏雪摧绷紧的唇角这才微微松动,“是么,她如何说的?”
  薛姨娘道:“她说您俊美不凡,待她极好,还赏她珍宝首饰,带她逛灯游湖,后来离京这一路,她也是日日记挂着您的,睡梦里念的都是您……只是我们人微言轻,许多事身不由己,她是不愿同您分开的……”
  她叹口气道:“我们这些年再苦再难,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很少见她哭过,可那晚出了城,她却哭得泣不成声,还从来没有那样过……”
  晏雪摧这回沉默了很久。
  厨房里传来切菜声与油锅滋啦的声响,晏雪摧喝完茶,温声开口问:“我能随便看看吗?”
  薛姨娘赶忙道:“陛下请自便。”
  心下不免感慨,陛下虽贵为天子,可言行举止着实是礼貌周全,从前在池府,哪怕是殷夫人身边的管事,也惯是狗仗人势,颐指气使,对她们母女从不客气。
  晏雪摧在屋内看了一圈,又在院中走了走。
  短短几日,这方小院已经被她精心打理成家的模样,园圃里种了花和蔬菜,廊下挂着几条新腌的腊肉,竹筛上还晒着艾草和花瓣,约莫是打算做青团和酥饼的。
  她总能把贫瘠的日子过得鲜活温暖,石缝里也能开出生机盎然的花。
  而他呢,看似掌控乾坤,却还是被她一举一动牵动所有心绪,她就算离了他,也能将日子过好,心里虽也有他,也会有怅然,可长年累月下来,再刻骨铭心的人也会慢慢地淡了。
  可于他而言,她的离开不啻于血肉剥离,撕心裂肺,他清楚自己的极限在何处,如果再找不到她,或者听到任何关乎她不好的消息,他大概真的会疯。
  晏雪摧又来到她住的寝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