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给失明反派后 第9节

  她在看什么?
  他的胸口,还是腰身?
  晏雪摧竟觉那视线滚烫至极。
  像昨夜舔舐掌心的那一簇火苗,分明那样的柔和弱小,却强势烙上他的皮肉,那种灼热的痛觉,让他本能地心乱神迷。
  池萤额头微汗,只想尽快上完药离开,可当男人劲瘦有力、块垒分明的上身就这么坦露在眼前时,她还是忍不住呼吸停滞了两息。
  胸前暗红伤疤狰狞,皮肉翻卷,沟壑起伏的腰腹间,那些早已淡化的陈年旧伤纵横交错。
  像一面布满凿痕的冷玉,平添几许惊心动魄的凌厉感。
  池萤脑海中一片空白,面颊与脖颈都染了绯色,说不清此时的感觉。
  她逼着自己立刻回神,手里的银匙剜了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男人的胸口,可许是手上动作不稳,竟听到他喉间闷哼一声。
  池萤霎时惊慌失措,手中银匙都险些落地,面上几分羞怯尽数化作深深的惶恐。
  也是这时,她才看清他额间鼓起的青筋,颤声道:“妾身笨拙,弄疼殿下了……”
  元德见她吓得满脸惨白,又琢磨不出殿下非留王妃上药的用意,一时为难,只好出来打圆场:“殿下,王妃
  脸色不太好。”
  晏雪摧不动声色地收紧掌心。
  良久之后,清冽温凉的嗓音响起:“既如此,便先回去休息吧。”
  池萤当即如释重负,没听出他嗓音中比往常多出的几分低哑,小声道:“多谢殿□□谅,妾身告退。”
  晏雪摧胸腔的躁动渐渐平息,听到她轻快退下的脚步声,他唇边重新染笑,和善道:“今日劳烦王妃了。”
  池萤都已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背脊猛一颤,又僵硬地转过身,再次俯身告退。
  芳春姑姑方才都瞧在眼里,一路上宽慰道:“王妃莫要自责,青泽在殿下身边伺候多年,都难免有个没留神的时候。何况殿下伤口已经结痂,雁归楼这么多人侍奉,您不必担心。”
  池萤轻轻点头,脸色还有些苍白。
  芳春姑姑又笑道:“您也莫怕,这两回相处下来,想必您也看得出来,咱们殿下也不是那洪水猛兽,平日都是温文尔雅,笑语盈盈的。”
  池萤抿唇:“……嗯。”
  芳春姑姑欣然看到殿下与王妃相处融洽,琢磨着这几日去请殿下回漱玉斋居住,世上哪有新婚夫妻分房而住的道理?日后庄妃娘娘知晓,又要操心了。
  只是没想到,当夜王妃竟染了风寒,早起时脸色苍白至极,额头还浮着虚汗。
  芳春吓得不轻,立刻着人去请了大夫,又往雁归楼传话,说王妃身子抱恙,今日无法前去换药了。
  漆黑浓郁的汤药熬好端上来,池萤蹙着眉头喝下,嘴里发苦,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兴许长久的彷徨不安积压于心,昨日夜里辗转难眠,闭上眼睛,脑海中全都是昭王鲜血淋漓的手掌,伤痕交错的胸腹,还有……还有环着那人腰身时,男人沉缓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额头,彼此体温相接,那股热意,几乎烫得她筋骨酥-麻……她干脆起身在窗边坐了会,又饮了两杯冷茶,待面上那股燥热降下去,人也着了风寒。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身子虽有不适,倒也能够安安心心在漱玉斋待几日,怎样也比与昭王抬头不见低头见舒坦得多。
  之后林院判也来替她把了脉,交代了几句事项,池萤都一一记下。
  林院判离开后,转头又往雁归楼回禀。
  “王妃的确染了风寒,所幸症状尚轻,只要按时服药,不出半月便可痊愈了。”
  晏雪摧指腹摩挲着杯盏的浮雕,淡淡吐出一个“嗯”字。
  林院判:“适才微臣也已确认过,王妃所用香料脂粉都是京中贵女间盛行之物,屋内所用焚香也无不妥,且依照王妃的脉象判断,其体内也并无蛊虫之类惑乱人心的脏物。”
  见昭王垂眸沉思,林院判思量片刻道:“殿下目不能视,对气味本就异常敏感,如王妃所用香料为殿下不喜,大可请王妃更换香料,或是不再使用此等气味浓郁的香。臣观殿下近日脉象躁乱,情志失调之症似比先前更加严重了。”
  自定王死在战场,外人只知庄妃受不住刺激,一夜之间患了臆症,殊不知昭王更是处境艰难,时时绷紧神经,处处提防算计,以致长久气机郁滞,多思寡眠,心神损耗,后来伤了眼睛,更是五感失控,七情过极,偏偏外人面前一贯是云淡风轻,隐忍压抑,只能以伤人伤己来疏泄缓解,林院判如今也束手无策。
  “并非不喜。”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晏雪摧道:“是很奇怪。”
  像身体原始的欲望驱使,他对她有本能的渴求。
  然香料并无不妥,这些感受也不必对外人言。
  晏雪摧岔开话题,问起永成帝:“父皇近日身体如何?”
  林院判:“还同先前一般无二,只是每日必召国师觐见,相比于太医院的方子,陛下更信任国师炼制的丹药,那些丹药的确有滋补精血、强壮筋骨之效,陛下看上去气色尚可。”
  永成帝御极二十余年,如今年过半百,也开始效仿古代君王,重金招募方士,以求延年益寿之法,如今的国师便是他从灵台山清虚观请来,在民间素有“仙道”之称的洞阳子,其人精通炼丹,善断风水,深得永成帝倚重。
  晏雪摧漫不经心地啜口茶,略略颔首,便让他退下了。
  林院判躬身告退,临走前还是忍不住道:“殿下情志失调,燥火难熄,如今娶了王妃,不妨早日行敦伦之礼,此亦不失为疏泄之法。”
  “林院判多言了。”
  晏雪摧唇边笑意微敛,周身气压便有沉冷。
  林院判惶恐不已,顾不得擦拭额头冷汗,赶忙俯身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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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王:肯定是香料有问题
  阿萤:只是体香[托腮]
  昭王:那就是有蛊虫
  阿萤:没有谢谢[托腮]
  昭王:手段高明
  阿萤:只是呼吸[托腮]
  第8章
  池萤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总算过了几天消停日子。
  也因她风寒在身,原本要着手打理的府库账册、人事内务等事宜只能延后,期间琼林姑姑时常奉庄妃之命送来绫罗绸缎、贵重药材,池萤受宠若惊,只好暂先收进库房。
  这日琼林来时多提了一嘴,说这桩婚事毕竟是永成帝赐婚,待她养好身子,最好与昭王一道进宫谢恩,全了礼数。
  这也是庄妃的意思,她虽因癔症与永成帝生了嫌隙,可昭王毕竟是皇子,她又是皇家儿媳,按照礼制大婚次日便该入宫谢恩,只是先前因昭王重伤耽搁下来,宫中也体谅他眼盲不便,各种赏赐直接送到王府,可两人迟迟不去谢恩,未免有失礼数。
  池萤才松懈下来的心再次紧绷起来。
  入宫谢恩便意味着她会见到很多人,永成帝、皇后,或许还有其他皇室宗亲,她不确定池颖月可有见过这些人,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殷氏倒是同她提过池颖月的几位手帕交,还有祖父祖母那边的堂亲表亲,可她连人脸都没法一一对应,池颖月又是在各家赏花宴、马球赛露过脸的,即便她装扮得再像,也难以做到天衣无缝。
  连着几日思虑过重,辗转难眠,这场风寒非但没有好转,反倒加重了。
  思来想去,池萤还是决定让香琴以探母为由,回池府一趟。
  香琴是家生子,其母郑妈妈是殷氏院里的仆妇,由她回去,不会惹人怀疑。
  香琴回府后便去见了殷氏,将池萤交代的话如实禀报上来。
  “三姑娘担心一旦入宫请安,身份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了。”
  “昭王殿下伤势好转,人也比传言温和有礼,绝非那等滥杀无辜之徒,三姑娘便想着,趁着还未与昭王殿下圆房,能否与二姑娘尽快换回来?”
  “三姑娘还说,只要两人换回身份,她必带着薛姨娘远离京城,从此不再回京。”
  不得不说,殷氏当真是心动了。
  昭王重伤不治本就是外界传闻,女儿哭哭啼啼不肯出嫁,她这才铤而走险,换了池萤替嫁,本想待昭王薨逝,再为女儿打算,不管是作为昭王遗孀,还是等那池萤陪葬,女儿再以池府三姑娘的身份掩人耳目活下去,也总比被昭王磋磨致死抑或陪葬要好!
  至于性情残酷暴虐,池萤这不也没事吗?听香琴说,她还替昭王上过药,近身伺候过,昭王也没有拧了她的脖子。
  殷氏想起这丫头回门那日,那昭王府的马车何等气派,那丫头一身锦绣衣裙,珠环翠绕,当真是山鸡变凤凰!
  可这一切本该都是属于颖月的。
  如今柳暗花明,昭王身体无恙,池萤再继续做这个王妃,岂不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昭王双目失明,今后是与储位无缘了,可王妃到底是王妃,一世富贵荣华自不用说,昭王眼盲,庄妃疯癫,颖月去了便能执掌中馈,打理门庭,将来再有个孩子傍身,那可就是永成帝的皇孙!
  诸般种种,殷氏怎能不心动!
  她当即去找昌远伯商议此事。
  可昌远伯并不这样乐观:“那可是王妃,是你想找人替嫁就找人替嫁,想换回来就换回来的吗?你当昭王府是你家开的!”
  殷氏急道:“昭王是个瞎子,他又没见过王妃的模样,何况池萤和颖月生得那么像,神不知
  鬼不觉地换了人,谁能想到这上面来?就算有疑惑,他们又哪来的证据?”
  昌远伯:“那屋里贴身伺候的丫鬟仆妇呢?她们也认不出?”
  殷氏:“那就让池萤趁着风寒这几日屏退众人,卧床不出,只留宝扇香琴两人伺候,待彻底痊愈,少说也是半月之后了,神态学几分像,嗓音有差就说风邪侵体伤了喉咙,那王府丫鬟才伺候过她几回,谁敢一口咬定王妃换了人?”
  昌远伯在屋内来回踱步,仍是不敢轻易下决定。
  “此事断断拖延不得!”殷氏言语急切,“过了这几日待她风寒好转,只怕就要与昭王圆房了,到时再想换可就来不及了!你难道想让颖月一辈子躲躲藏藏,见不得人吗?”
  见昌远伯迟迟不应,她又追上去道:“这些年你是怎么对她母女的?她心里有恨,会愿意帮衬你这个父亲,帮衬两个兄弟吗?你不怕她来日作威作福,摆王妃的谱,骑到咱们头上来?”
  昌远伯神色终于有所动摇。
  眼下将人换回来,一切归于正轨,就不必担心替嫁之事败露,颖月自幼备受宠爱,自会帮衬家里,可池萤……薛姨娘被他打得险些丧命,池萤只怕恨极了他这个父亲!
  夫妻俩打定主意,殷氏立刻着人准备马车,前往别苑,接池颖月回府。
  先前安排池萤替嫁,池颖月自不能堂而皇之地露面,殷氏本想让她借池萤的身份,与薛姨娘一同住在春柳苑,平日自然不在一处,给她准备单独的厢房,吃穿都有下人伺候,可这丫头死活不愿,说怕染了病气,殷氏无奈,只能将她暂时安顿在京中一处僻静的别苑。
  吃穿用度自不比从前优渥,殷氏本以为女儿会吃点苦头,可没想到,池颖月非但没有清减半分,身子反比先前腴润了些。
  相比下池萤更加清瘦纤细,若非去年请大夫替她调养身子,尽量让她从肌肤到身形都像个养尊处优的闺秀,那丫头说句瘦骨嶙峋也不为过。
  池颖月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榻上绣香囊,见母亲来,眼前一亮,忙不迭将绣筐扔到炕桌下,起身问道:“阿娘怎么来了?可是那昭王已死?”
  殷氏乜她一眼,“昭王好端端地活着,阿娘是来接你回家的,明日就让池萤寻个由头回府,你们俩尽快换回来。”
  “换、换回去?”池颖月瞠目结舌,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殷氏:“昭王重伤濒死乃是谣传,至于那残暴性情更是捕风捉影的事,趁他们还未同房,早日换回来,也可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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