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给失明反派后 第7节
   
   
   
   
	  或许只是随口一句客套话,寻常人岂会因此就怀疑她身份有假呢?是她心虚,乱了阵脚。
  “是……是我母亲请女医教的,”池萤思索片刻,解释道,“出嫁前,母亲听闻殿下身受重伤,特请女医过府,教些简单的医理与包扎上药的技巧,妾身愚钝,只学了些皮毛,让殿下见笑了。”
  晏雪摧却精准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可王妃方才不是说,从未做过?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不愿与本王亲近。”
  池萤心头一凛,后背隐隐发寒。
  晏雪摧听到她紊乱的呼吸,不禁笑道:“玩笑话罢了,吓到你了?”
  池萤咽了咽喉咙:“没、没有。”
  晏雪摧道:“伯夫人有心,王妃也不必自谦,方才你做得很好。”
  他沉吟片刻,忽然试探着往前抬手,池萤不明所以,脸色一白,下意识便往后躲开。
  晏雪摧手指摸空,顿了下,良久才缓慢收回,似是寂然地笑了下。
  “王妃没有戴回门那晚的耳坠?”
  池萤微微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耳垂,难道他还能听出自己的耳坠有何不同?
  “那耳坠……丢了。”
  她没说被他射断的,丢了一半也算是丢了吧。
  晏雪摧并不惊讶,又问:“是那晚丢的?”
  池萤点头,又加了个“嗯”字。
  晏雪摧:“倒是本王不好,让你遭遇无妄之灾,还丢了耳坠,来日本王定寻一对更好的赔给你。”
  池萤不愿与他有太多牵扯,“不过一副耳坠,殿下不必挂怀。”
  晏雪摧却道:“王妃的事便是本王的事,岂可敷衍。对了,你的伤可还好?”
  池萤回道:“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她今日都已经撤下纱布了。
  晏雪摧抬手吩咐:“劳烦林院判替王妃瞧一瞧。”
  林院判躬身应是,见池萤僵直地站在那里,做了个请的姿势,“王妃坐吧。”
  池萤无奈,只好走到案几旁坐下。
  颈边只有一道已结痂的细痕,林院判细瞧片刻,道:“王妃已无大碍,伤处坚持涂药膏,不出两月,便可恢复如初了。”
  晏雪摧:“本王听闻,太医院有种雪肤膏,最得后宫妃嫔青睐,对淡化伤痕有奇效。”
  林院判当即颔首:“是,臣回去后即刻差人送过来……”
  晏雪摧摆手:“不必如此麻烦,明日你来时带着便是,到时亲自交代王妃用量。”
  池萤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昭王朝她的方向“看”来,“王妃明日会来吧?”
  冷不防听到这句,她险些舌头打结:“我、妾身……”
  晏雪摧欣然道:“既然王妃特意为本王习得医理,上药手法亦是娴熟麻利,不如从明日起,就由王妃替本王包扎上药,如何?”
  池萤:“……”
  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力感。
  若说昭王对自己有几分兴趣,她是绝不相信的,但凡他有一丝对昌远伯府、对她的尊重,也不会假借重伤之名,连拜堂成亲都不露面。
  可既对这门亲事不以为意,他又为何总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还要她亲自包扎上药?
  戏弄,抑或是试探?
  一切都与来时想象的不太一样,也许是传闻失实,也许就是父亲与殷氏哄骗的她,可事到如今,已难有转圜之地。
  昭王伤势好转,身体康健,甚至还在请御医治疗眼疾,那就说明,他的眼睛还有治愈的可能。
  倘若他一直活得好好的,她还能有离开的希望吗?
  池萤暗叹一声。
  眼下她能做的,唯有谨小慎微地扮演好伯府嫡女的角色,瞒过所有人,活下去。
  然后,等一个转机。
  ……
  深夜。
  晏雪摧屏退众人,独自留在寝屋。
  他手里捻着那方帕子,缓缓凑近鼻端,终于嗅到那缕熟悉的香。
  只是这次不含那些浓烈的脂粉香气,唯有那股属于女子的,洗净铅华、温暖清甜的橙花香。
  香气极淡,却如蛊虫般强势钻进他皮肤,沿着经脉一寸寸渗透血液,潜入肺腑,填满他空寂已久的感官。
  晏雪摧攥紧手掌,任由那柔软的锦缎在掌中扭曲变形,可如此犹觉不够,他喉结不断翻滚,将那面锦帕紧紧贴着五官,从鼻尖到唇面,贪婪地攫取她留在帕上的所有气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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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长夜漫漫,更漏滴答。
  晏雪摧额头沁出薄汗,吐息急促,皮下的血液都在沸腾,身体几乎病态地沉迷于这柔和温暖的气息,如何都不愿罢手。
  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失控过了。
  明明极其讨厌外人触碰,亦从未有过沉迷美色的时候,这一年来身处黑暗,更是对周遭人事极度厌烦,从未如此贪恋某个人的气息。
  像染上某种瘾,只一方锦帕便让他难以自持。
  潜意识告诉他,这很不对。
  或许是某位皇兄给他送来的大礼,或许别有目的意图接近,否则何以她的嗓音、气息,甚至一闪而过的皮肤触感,都能激起强烈的身体反应。
  给他一个瞎子使美人计,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晏雪摧意识逐渐回笼,扯开面上的锦帕,攥紧的手掌青筋暴出,闭着眼,沉沉地喘息。
  良久之后,他摘下青玉扳指,起身下榻,循着蜡烛燃烧的滋啦声,走到青铜连枝灯前,以手掌感应烛火的温度,将已沾染他气息的帕子缓缓悬于烛火之上。
  云锦的帕子一点点被火舌吞噬,灼热的温度很快逼近指尖,旺盛的火苗舔舐着他冷白修长的指节,他却似浑然不觉。
  直到锦帕烧成灰烬,晏雪摧才缓慢收回手掌。
  此刻他掌心已覆满燎泡,被灼伤的表皮鲜红狰狞,剧烈的灼痛无孔不入地刺激着他被剥夺的感官,良久之后,方将那锦帕带给他的愉悦驱逐殆尽。
  ……
  翌日一早,暗卫将调查整理的消息上报。
  这一年多来,晏雪摧因双目失明,所有情报都被刻在竹简上递上来,他以指腹逐字抚过去。
  “池颖月,年十七,昌远伯池明祥次女,正妻殷氏所出,瑰姿艳逸,耀如春华;
  骄纵跋扈,下人敬之畏之;
  略通书画刺绣,尤擅琴;
  好珍珠美玉、锦衣华裳;
  好结交贵女,曾往来于惠贞公主府、安平侯府、承恩伯府、户部尚书府等;
  赐婚圣旨入府后,王妃疑似不愿,哭闹多日,曾言‘死也不嫁’;
  半年来待嫁闺中,闭门不出。
  “祖父威宁侯池远成,外祖曾任户部侍郎,父昌远伯池明祥今为从五品鸿胪寺少卿,生二子三女。
  “长子池兴武,二十有三,姨娘柳氏所出,今于通州卫历练,资质平庸;
  次子池兴业,年十岁,姨娘早逝,养于殷氏膝下,就读于翰林侍讲陈明义陈府私塾;
  长女池新月,年二十,姨娘周氏所出,外嫁沧州宋家,去岁诞一子;
  三女池萤,年十六,姨娘薛氏所出,九岁时因玩闹致殷氏小产,与其母被赶至京郊田庄,去岁曾回府求药……”
  晏雪摧指尖逐字扫过竹简,最后停留在“死也不嫁”这一句。
  他轻笑,好一个“死也不嫁”。
  一旁元德注意到那四字,简直心惊肉跳,小心留意着自家殿下的神情,斟酌道:“王妃年岁尚小,自幼娇生惯养,难免心性骄纵,口无遮拦,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晏雪摧:“你觉得她娇纵?”
  元德微怔,想起王妃恭顺守礼的模样,也觉得与“娇纵”一词毫不沾边。
  他猜测道:“许是这待嫁期间得了教诲,改过迁善,毕竟是要做王妃的人,德言容功都该无可挑剔。”
  晏雪摧随手放下竹简,“短短数月,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又或者,”元德沉吟片刻,“王妃此前听闻殿下……殿下的名声,心中畏惧,是以在府上收敛心性,谨小慎微,不敢肆意妄为……”
  晏雪摧唇角弯起:“怕我?”
  元德心叹,这些年殿下的名声算是被那几位皇子毁得差不多了,流言甚嚣尘上,堪比刀锋凛冽,一步步摧毁着殿下在陛下与百姓心中的地位。
  只是他也不敢说,殿下在外虽是一副光风霁月模样,可私下一些不为人知的作为,倒也……名副其实。
  譬如殿下这烧伤的手,以他的机警敏觉,日常起居都无需人伺候,岂会轻易被烛火灼伤?还烧得如此严重。
  再比如被庄妃娘娘刺伤的那几回,殿下从前在北地战场那可是冲锋陷阵无人能阻,难道还躲不过娘娘胡乱掷出的剪刀?
  想到地牢的诸般酷刑,飞溅如泥的皮肉,浓稠的血腥气,元德如今每每看到自家殿下的笑容,都忍不住毛骨悚然。
  他且如此,遑论一个堪堪十七岁的女郎。
  “你在发抖?”
  晏雪摧冷不丁发问,元德立时打了个哆嗦,不由得感慨殿下失明之后耳力惊人,平素连他下意识的身体反应都能听出不对。
  元德擦擦额头的冷汗,正琢磨着如何解释,护卫来报,说林院判到了,他如蒙大赦,赶忙将人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