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只是我的私心罢了。”
  第58章 大义灭亲
  游戏剧情随着回忆一起落幕。
  画面再亮起来的时候, 已是一片烽火连天的景象。
  殊无己面色一凛,他认出眼前正在盘旋弥漫的, 正是三清门的护山阵法“一气化三清”。
  四大门派率众人攻上三清之时,阵法便已启动。
  三清的阵法不如其他门派的有雷霆万钧之势、摧枯拉朽,而是一层洁白的雾气,如轻盈的纱罩般将群山笼罩。若有人闯山,便会迷失于浓雾,若心怀恶念, 白雾才会聚为剑影,将其斩杀。
  正因形同雾气弥散, 这阵法范围极广,也极难找到阵眼。群侠鏖战数月仍然摸不到三清派的门口,此时均有些力竭神疲。
  到第三个月时,菩提门偕众佛修而来。静空、静尘两位禅师抬来镇寺之宝金刚伏魔杵,以杵震地,声若洪钟,又口念《不空罥索心经》,金刚佛法之下, 雾气方才开始散去。
  众人涌入山中,将一切疑似阵眼的草木楼阁都砍伐破坏, 三清门苦撑数月的阵法终于变得摇摇欲坠。
  “不行了,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若不加固阵法, 迟早要任人鱼肉——更何况岂有干等一辈子的道理?”李修齐焦躁道,“掌门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可若我们动手,就是真与三界六道为敌了。”张修德仍然有所迟疑,“我们什么也没做过,菩提门两位禅师也说, 他们也只是想将掌门带回空山境对峙,查清真相。”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么束手就擒?”李修齐怒道,“还是说你想放他们进来?”
  张修德哪敢承认这个,不免急得大叫:“我可没这么说,你别胡言乱语!”
  “姚师叔呢?”李修齐又问,“他前几天不是去求见掌门了?掌门还是闭关不出吗?”
  姚望清闻言看过来,表情略有迟疑。
  “怎么了?你见到掌门了吗?”
  “未曾见到。”姚望青说,“只听到掌门隔空传音,说本月就会出关主持大局。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听他的声音,似乎身有不适。”姚望清皱眉道。
  “怎、怎么可能?他受伤了?”李修齐骇然,“谁又能伤得了他?”
  “此事我也不清楚,也不敢多问。”姚望清道,“或许张师兄知道些什么?自从昆山回来后,只有他面见过掌门。”
  “张师伯......说起来,我们也许久未曾见到张师伯了。”李修齐疑惑道,“他在哪儿?”
  姚望清自然也是摇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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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望山此时正在空无一人的酒馆里喝酒。
  店家和小二早已在群侠围攻之日逃得无影无踪,院中几十坛佳酿无人问津,此时倒都便宜了这个目前辈分最大的弟子。
  他看着自己因为饮酒过度而颤抖的手指,眼神恍惚。
  “出来。”他忽然喝道。
  院门被人推开,一个戴着斗笠的灰衣人走了进来。
  张望山没有看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了。
  “阵法松动了。”灰衣人声音沙哑地说。
  “你的办法竟真有效。”张望山猛地又灌了一杯酒,目光看着桌面上空荡荡的酒碗,双眼猩红,“只是要怎么做......事成之后,其他师弟师妹们才能脱去干系?”
  灰衣人却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冷笑:“你倒是有大师兄的担当了。”
  “我没想过当什么大师兄。”张望山用鼻子嗤了一声,“我只是比他们更有些资历,痴长些岁数,我得护着他们......眼下只有我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你也是无辜的。”灰衣人察觉到他把自己撇开的意图,出言纠正了他,“纵使无法自证清白,亦可将功补过——灵灯台。”
  张望山猛地咬紧了嘴唇。
  “怎么,事到临头后悔了?”
  “非要走到那一步吗?”张望山反问。
  “你不会觉得只要把阵破了,他们就会放过你们吧?”灰衣人戏谑地看向他,“大义灭亲,大义灭亲,亲手熄灭了掌门人的魂灯,才叫大义灭亲。”
  张望山仿佛被雷劈过一般,僵直着坐在椅上,把脸埋进了掌心。
  灰衣人看着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耐烦,当即从怀中掏出一瓶东西丢给他,直截了当地说:“这次的份。掺在灵灯台的仁寿香里,静待时变。”
  张望山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任由那只瓶子滴溜溜地在桌上转。
  “做不做都在你。”灰衣人冷笑,“他没有炼成仙体,阳寿早就尽了,本就是靠着别人供奉的命香在那续命……如今他臭名远扬,命香的供奉也断了,死是早晚的事,就是不知道你们撑不撑得到那时候——等外面的人着急起来杀疯了眼,你看他们听不听你们解释。”
  张望山的肩膀停止了颤抖,他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决定了?”灰衣人笑了笑。
  “我可以做。”张望山忽然抬起头,“——但你先让我看看你的脸。”
  灰衣人没想到他会有此疑问,讶然道:“为何突然这么要求?”
  “我知道是你,如果不是你,此时进不了三清山,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密辛。”张望山道,“但我还是不敢相信你竟还活着,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灰衣人闻言,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接着声音变得尤为阴冷:
  “我自然已经死了,死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他慢吞吞地解开斗笠,露出一张苍白如鬼魅的脸,只见那脸上、颈上生着一块块霉斑似的腐肉,脑袋和脖颈用粗粝的麻绳缝合在一块,缝得歪歪扭扭,远看如裂开的瓜一般。
  然而即便如此,这熟悉俊秀的五官轮廓,仍让张望山无法移开视线。
  “纪望春……”他几乎呆滞地喊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该叫我大师兄。”纪望春露出一个微笑,又慢条斯理地将纱布掩回自己的脸上,“自然有高人指点。”
  “是谁?”
  “同你我一样......”纪望春站起来,拍了拍他已经化为漆黑、形同枯骨的双手,“想要殊无己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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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前往灵灯台】
  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殊无己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又一次换了人。
  他变成了张望山。
  【从此处到灵灯台有三千六百级天梯。根据门规,前往灵灯台不得使用术法、不得借助载具。】
  【祝您旅途顺利。】
  看不到尽头的台阶出现在他的面前,天梯通向云雾深处。他手里则捧着一炉蓝色的仁寿香,从那泛着幽光的香火中可以看出,纪望春给他的那瓶东西,已经掺在了里面。
  殊无己面无表情地往台阶上走,一边走,耳边一边传来张望山不断念诵的《三官感应妙经》:
  “转诵此经,至满千遍,大作踊跃,悔过愆尤,断恶修善,即有地官赦罪,所有恶孽愆尤,俱一赦除......”
  “心心忐忑,尽一皈正,恍恍惚惚,耳目心定,神魂安静,精神复旧,罪灭福生,无量功德,其福无边......”
  张望山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越往上走,他似乎越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越不知道自己在走向哪里。
  行至山腰之时,他听到师弟师妹们惊怖犹疑之声,听到指责师尊十恶不赦的传言,听到徒子徒孙如惊弓之鸟般各自飞去,以及各派群侠的怨恨詈骂。
  他的脑袋越来越昏沉,酒劲终于涌上了脑门,当他看到高悬于崖顶的灵灯台时,眼前已经是泪水朦胧。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他已经没有退路。
  灵灯台顶上那盏摇曳的掌门魂灯此时仍然如金莲绽放般光芒万丈,只是张望山清楚地知道,和上次相比,如今这光芒中已经透出隐隐的黑气。
  金莲灯下摆放着一张巨大的供桌,供桌前是三清历代掌门的牌位,还有一面挂满弟子名牌的挂名榜,再前面则是一筐筐密密麻麻、装满殿宇的命香。
  每一根香背后都是殊无己曾经救下的一条性命,旧的燃尽了,新的源源不断地送上来,从前负责做这个事的人就是他们的大师兄纪望春。
  张望山曾经问过师兄:“师兄为什么每个月都要上灵灯台?爬那个梯费时费力,除了年节祭典、拜师入门之日,谁都不愿意过去。”
  彼时纪望春总是神秘一笑:“这是我与师尊之间的秘密。况且关乎性命之事,如何不慎重?纵使走断了腿,也是要走的。”
  纵使走断了腿......也是要走的。
  张望山终于泪如雨下,将那支幽蓝的命香插在香炉之,一阵风吹来,一片摇曳的香火都被染成了淡淡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