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这是海尽天劫的畅销周边之一,一条廉价的挂着木条编织小狗的手机链。
  第40章 毒发
  殊无己准备伸手敲门的时候, 门锁上的人脸识别系统已经捕捉到了他的脸。
  大门在“欢迎回家”的声音中打开了,紧跟着客厅里传来了微弱的动静。
  殊无己也没开灯, 朝着那团微弱的蓝光走去,只见一个黑影矗立在一边,正对着他的方向转过身,惊讶地看着他。
  秦不赦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手里还拿着锅铲。
  “你在......”殊无己讶道。
  “如你所见,煲汤。”秦不赦道, “——你怎么来了?”
  他说着才想起来要开灯,抬手拉开了灶台上的顶光, 只见煤气灶冒着蓝色的火焰,锅里咕嘟咕嘟炖煮着冬瓜排骨虾仁,旁边还搁着一碟凉拌苦瓜,一碟清炒空心菜。
  殊无己:“......”
  他感觉被骗来探病的自己像个傻瓜。
  “紫烟说你旧病复发,让我来看看。”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都是清热泻火之物,怎么?莫非你的旧疾是什么肝火内郁之症?”
  “别听她瞎说, 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气闷。”秦不赦倒也坦诚, 目光突然落在殊无己手里的小狗手机链上,讶道, “这是送我的?”
  殊道长“嗯”了一声。
  令人意外,一贯披罗曳绮的秦老板倒真被这小玩意哄得受宠若惊,脸色一下子亮了起来,眉宇生辉。
  他含笑道谢接过了,也没拿出手机, 而是像戴玉佩那样郑重地系在了腰带上。
  “没想到你来,不知道怎么招待你。”他声音温和地说,哪里还有什么旧疾复发的样子,“刚好做了菜,我请你吃晚饭吧。”
  殊无己自然道“好”,秦不赦引他在餐桌前坐了,挽起袖子给他盛饭布菜,又递了筷子。
  殊无己却没急着吃。
  “我许久不见门人,有些技痒,才迫你与我过招,未想惹你生气。”殊掌门端坐在桌前,语调柔和地道了歉,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轻不重地斥责道,“只是你不辞而别,实在令人忧心,这般失礼之举,日后当以为戒。”
  “抱歉。”秦不赦低下头,态度倒是诚恳,嘴边的笑也是一刻都没有消失,“下次不会了。”
  殊无己瞥了他一眼,两人对坐着安安静静地开始吃饭,默契地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斋饭吃下来连碗碟碰撞声都没响一次。
  “你找清风阁查的事情,弄清楚了吗?”秦不赦不经意地问。
  “他们也不知全貌。”殊道长眉头微蹙,从怀中取出那本已经翻阅多遍的《用户手册》,“此中我尚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已做了批注,还想请你解惑。”
  秦不赦“嗯”了一声接过册子,却没打开看,而是直接搁在了一边。
  殊无己面露疑惑之色。
  秦不赦挑了挑眉:“反正你应该一个字都看不懂吧。”
  殊无己:“......”
  “嗯,不是你的问题。”秦不赦笑了笑,摸索着打开了一边的洗碗机,一边对着机身上的图示说明把碗往里面放,一边答殊掌门的话,“有的东西写出来就是为了让人看不懂的,以前叫‘法不可知,威不可测’,现在倒不再是‘秘而不宣’,而是‘宣而不解’了。”
  “这里面说的到底是什么?”殊无己皱眉问道。
  “脑神经能量转化的流程和使用说明。”秦不赦解释道,“也就是怎么使用人脑在接入计算机后产生的能量——你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在这个‘游戏’里生活、思考、做梦、回忆,这些能量就可以被转化成可以利用的能源——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会呼吸的人,集腋成裘、聚沙成塔,微小的能量攒多了,就可以吊起千斤起重机,供应整个街区的用电。”
  “这是真的么?”
  “或许?”秦不赦掀了掀眼皮,尽可能缓慢地说,“十八世纪的时候人们就发现动物体内有电,两百年前,他们又相信人身体的脏器之间通过制造一种物质来传递信号。他们利用这些发现,探索人体的运作本源,诊疗疾病、延长寿命。”
  “正如修真之人能以自身之气引动天地能量,又能受雷劫之锤炼,乍听之下,此言并非全是谬谈。”殊无己斟酌道,“只是为何会闹出人命?”
  秦不赦却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却总觉得不然——”
  “为何?”
  “以人体为薪柴,榨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直至力竭却不死,每日循环往复......”秦不赦轻叹了一声,“我总觉得此举有违天道,似有人暗中操纵。”
  殊无己一怔。
  “你心中已有一人。”他道,“此人是谁?”
  秦不赦却又不再多说。
  殊无己睨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又不想让自己插手了。
  “事情尚未明晰,我还不能妄下判断。”秦不赦最终低声道,“更何况天地不仁,当以万物为刍狗,乞惜升斗之民的性命?”
  “这才是误读。”殊无己道,“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岂不也是天地以万物——”
  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总觉得身体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仍旧习惯性硬撑着笔直坐在原地。
  ——天地以万物……
  有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殊掌门脑海中浮现出千年前三清观金顶之上的画面。
  彼时他正站在高处检查蜡祭所用之刍狗,众弟子已将草扎的小狗以此按卦象摆放在祭坛之上,夜风将草牲吹得东倒西歪,殊无己看到里面还站着一个人。
  这人的面容被高耸的白茅麦秸遮住了,看不真切,但殊无己就是知道,那是秦昭。
  “你心中有事。”
  说话的却不是秦昭,而是他自己。
  “师父。”少年转过身看向他,锐利的五官似乎明晰了些,“弟子睡不着,出来走走,看看祭礼的准备。”
  殊掌门却对他的答复并不满意:“你为何心中有事?”
  秦昭沉默了一会。
  “你若不说,我便走了。”殊无己道。
  “我今日见到纪师兄。”秦昭开口道,“他说他是师尊修行路上收的第一个徒弟,师尊执鞭望北,称他故土如今已冰消雪融、枯木逢春,从此可改以望春为名,以昭向荣之期。”
  殊掌门静静听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猜道:“你怨我没给你取个新名字?”
  秦昭愣了愣,失笑。
  “看师尊表情,应该已经忘了。”秦昭低头道,轻轻地用鞋尖拨了拨地上扎堆的草扎小狗,“我曾有三次以为自己能拜入师尊门下,第一次在不问年下,第二次听雨轩敬酒,第三次你在演武场予我一年之期,但真到我拜师入门那天,师尊似乎一次也不记得了。”
  殊无己浑然不解:“那又如何?”
  “夜长梦杂,不免总想到十年后,百年后,千年后,月有阴晴,人有离别,倘使某一日师尊也会站在我面前,问我一句‘你是何人’,不免感伤。”秦昭轻声道,“道法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师父眼中,我们这些弟子便与此间堆叠之柴木无异吧?”
  殊掌门似乎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许多话,一时间竟没有答话。
  再开口时语调仍是不以为然:“在我眼中,万物万民、妖魔神鬼,确皆与刍狗无异。”
  秦昭并不意外地“嗯”了一声。
  殊掌门却淡淡一笑:“——歪嘴斜眼,潦倒精神,无一寸完璧,缺憾而可爱,未盈而无穷。”
  秦昭抬起头,怔怔地望向他。
  “我不飞升为仙,故而次次忘却,又能次次学、认、识、辨世间万物,又能认得你,认得秦汨,认得望春,认得三清的一山一水,此中其乐无穷,何必以无情道取之?”殊掌门低声道,说出的话却仿若玩笑,“你若想百年千年后还让我能惦记着,不如一辈子不出师,一辈子当我徒弟,可好?”
  这个要求无理得几乎不像是他提出来的。
  殊无己惊讶地等待着秦昭的回答,然而他没有等到,芦花如雪舞般飞过,闪回结束了,他的视线又一次变得模糊。
  眼前相对的两人化为万千飞蚊,消失在尘火中,他忽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口处传来,紧接着是骤然冷却的背脊。
  手指——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不久前刚刚颜色稍褪的指尖又一次变得漆黑,不知是不是因为十指连心,胸腔传来的割裂之痛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劈开。
  “殊渺!”
  是秦不赦的叫声。
  秦不赦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图将他从记忆和剧毒的迷局中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