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确定他会这么做吗?”
  章邯直接道,“我去接他们时,正好遇到有人上门找他们麻烦,你若不在了,你说他们无人护着,当真能在这世道活下去吗?还是说,你想让他们跟着你一块死?”
  “不——”成宽眼中仿佛燃起一丝火焰,“我说,我都说!”
  成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阐述。
  雍纸送到咸阳之后,受到贵族的追捧,其中便有渭阳君,渭阳君仗着秦王叔父的名头,在咸阳亦是嚣张惯了,听说雍纸背后的人虽是昌平君,但实际上昌平君根本就不在意,只是雍城的行商,借由昌平君的名声而已。
  那他自然没了任何顾忌,直接派成宽过来将这造纸坊给拿下,岂料竟踢到了铁板。
  章邯和高昇也都同意了这个说法。
  县令无权去咸阳拿人,只能将此案上报给郡守,郡守再将此案交托给廷尉处理。
  李斯收到这案子时,已经是三日后。
  一边是太后,另外一边是渭阳君,李斯也犯起了难。
  他只能再往上,呈递给秦王嬴政。
  嬴政早就听说了这件事,昌平君的活还是他给揽下的,没想到有人竟然不知死活,敢动他看上的东西。
  嬴政冷哼,将手中的奏折扣在案几上,“《秦律》如何规定的,那便如何处理,此事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诺,臣这就去处理。”
  李斯回去后,详细查阅了此案,甚至拜访了昌平君询问此事。
  昌平君芈启听闻此事,表情复杂。
  他不知道大王是怎么想的,竟然让自己干起了卖纸的生意。
  可他忙活半天,钱都给大王拿去了,自己分毫没有,还得去负责处理各种麻烦事。
  芈启不明白,大王和太后是亲生母子,有事难道不能直接商量,为何要多此一举?
  但他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大王并没有置太后于不顾,至于为何要让自己出面,芈启只能自己猜测,大王这是放不下身段,不想先向太后低头。
  “李廷尉,此事我已知晓,渭阳君的事情你秉公办理便是,我并无意见,只是对于太后,我姑且提醒一句,太后仍是大王的母后。”
  李斯正色道,“多谢昌平君,本官知晓该怎么做了!”
  渭阳君从雍城回来之后,便没再花心思放在雍城,正如他所认为的,太后如今完全失了权,若非还有大王,她现在连普通的村妇都不如,如何能和他斗。
  成宽已经全部担下了罪责,难不成雍城那小小的县令,还敢再寻他的事?
  县令的确不敢,但廷尉却敢。
  被李斯拿下的时候,渭阳君整个人都还处于懵圈状态。
  “大胆李斯,我可是大王的叔父,你想干什么?”
  李斯负手而立,眸色冷淡,“渭阳君,你派人在雍城犯下罪行,本官是来问责的。”
  听到雍城二字,渭阳君不敢再挣扎,只辩解道,“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和太后言明,不过是手底下的人借着我的名号行事,怎么能怪在我头上。”
  “是不是与你无关,待本官查清楚便知,把人带走。”
  李斯带着人去了雍城,他并未直接去县衙,而是先前往了澧阳宫。
  “见过太后娘娘。”李斯微微垂眼,收敛了眸中的冷色,拱手行礼道。
  赵元溪看着眼前额角已染霜色,鬓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这就是辅助秦王一统六国,推行郡县制,促进文化统一的秦国未来的丞相吗?
  的确看上去不太好惹。
  赵元溪微微颔首,笑容温和道,“李卿快快免礼,此事能由李卿处理,我也就放心了。”
  第49章 拍板定案
  “臣定当秉公办理。”李斯并未给出承诺。
  赵元溪也不在意,追问道,“李卿来此,是还需要什么证据吗?”
  “臣希望太后将那犯人的妻儿,让臣带走。”
  李斯虽然已经倾向于太后,但不可能接受所告的妻儿被告者控制着,这会严重影响所告的证词。
  “可以,章邯会带他们过来,只是我有必要说一句,人我交给你了,李卿得给我全须全尾的将人送回来才行。”
  “诺!”李斯拱手应声。
  女人带着她的孩子走了过来,见了赵元溪,开始呜呜哭泣,替她男人求情。
  赵元溪淡淡道,“他能不能活着,那得看他自己。”
  “是,妾身定当会说服他的!”
  这些天,他们一直待在雍城,吃住都是太后的人负责的,女人虽事事以她夫君为先,可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
  在咸阳之时,成宽替渭阳君干了不少事,可到了现在不也是说弃了他便直接弃了,徒留他们母子两人在咸阳受人的欺凌。
  女人已然看明白,若跟着太后,他们还有一条活路,若是还指望渭阳君,那只能等死了。
  赵元溪点了点头,示意李斯可以将人带走了。
  李斯眼中充满困惑,他并非雍城这些不曾与太后打交道的人,在大王未亲政之前,他要做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太后批准。
  这么些年的接触,他对太后已经是十分了解,可现在他有些怀疑,眼前之人当真是太后吗?
  李斯暂且压住心中的困惑,带着人去处理这案子。
  雍城的县令听说廷尉来了,又惊又喜,县令也是法家人,对于如今法家第一人的李斯,十分敬仰。
  他激动地猛拍自己的大腿,思考着等会见到廷尉该说些什么,或者他应该冷静一点,让廷尉看到他行事有条不紊的样子。
  县丞见县令在屋里兴奋的打转,眼神中充满无奈,“李廷尉并非是来见您的,他只是来办案,您且不必如此激动。”
  县令一脸你不懂的表情。
  那可是李斯!
  李斯到后,由于案子已经调查过,他便让成宽再说一遍证词。
  渭阳君心中忐忑,听到成宽的供词,又是怒火中烧,抽出腰间的佩剑就朝成宽砍去,“好你个成宽,亏我还拿你当我的亲信,如今怎敢构陷于我!”
  那长剑离成宽的面门就差半尺的距离,幸得狱掾反应快,将那剑打飞了出去。
  渭阳君年纪本来就挺大的,习得的武艺也只是花架子,没多少力气,反倒被狱掾突然这么来一下,身体没站稳,踉跄后退两步,手也被震得发麻!
  看到渭阳君竟敢在这里行凶,李斯面色阴沉的可怕,“大胆,汝可是视秦法于无物吗?”
  渭阳君似是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道,“我只是一时冲动,并未想伤人。”
  李斯现在只觉渭阳君完全就是咎由自取,哪怕今日没有太后,来日他也会招惹其他祸事!
  李斯对着成宽道,“你继续说,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清楚。”
  成宽跪在地上,将之前的事情再复述了一遍,扬声道,“渭阳君答应小人,若是能拿下那造纸坊,便赏小人百金,赏其他人十金,另外当初渭阳君还给小人一笔买酒钱。”
  成宽将钱袋递上去,钱袋之上赫然绣着“礼”字,那正是渭阳君的钱袋无疑。
  “这能证明什么?这钱袋分明是他自己偷去的!”渭阳君打定主意不认罪。
  李斯追问,“你们一起喝酒了?所以钱袋是他趁你喝酒时拿的?”
  “当然!”渭阳君冷哼。
  “那你可还记得钱袋中有多少钱?身上可有多余的钱袋?”
  “这我如何记得,反正就是这贼人偷拿的!我就这一个钱袋。”
  “当时你身边只有他一人?”
  渭阳君拧眉,“自然。”
  “那你这酒钱是如何付的?”李斯冷声道。
  渭阳君额间冒出了冷汗,“这,我记错了,这钱袋是之后不见的!喝酒的时候还在。”
  “此钱袋是渭阳君付了酒钱之后,赏给小人的,当时的酒肆小厮也看见了。”成宽大喊。
  渭阳君终于害怕了,嚷嚷道,“我不听审了!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
  只要太后原谅他,那他就可以没事,他现在恨不得把当时放狠话的自己嘴巴给缝起来,明明当时只要自己乖乖认个错就行!
  “肃静!即便太后在这里,也免不了你的处罚!”
  李斯开始给众人定罪,“渭阳君赢礼,盖为王室宗亲,宜作黎民之范,食俸禄而不足,逞豺狼之念,派鹰犬之属,欲强夺他人财物,威逼下属定罪,丧宗室之德行,更有蔑视秦律之嫌,数罪并罚,阁去宗室米禄,除爵三级抵罪。”
  “胁从人等,仗责三十,皆黥为城旦五年。”
  “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皆不敢言。
  渭阳君瘫软在地,他自出生起,便是秦国的王孙,享受着荣华富贵,可现在不仅是俸禄没了,连他的爵位也连降三等,从侯爵降到了卿级爵,这将让他如何在咸阳立足。
  赢礼悔啊!
  他只想着自己能多捞些银钱,却不想竟会落到这个田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