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太后并未多言,只将茶盏往案几上不轻不重地一搁:“来人。”
  声音并不高,却帶着刺骨的寒意,在寂靜的殿中格外清晰,听得孟羽凝和蔡月昭精神一振,听得章贵妃浑身一抖。
  太后接着说:“章贵妃伙同三皇子,勾结外人,毒害陛下,罪同谋逆。即刻拿下,廷杖二十,押入天牢候审!”
  话音未落,殿门大开,四名羽林卫挟着深夜的寒气大步踏入,铁甲铿锵,瞬间将殿内暖意驱散。
  孟羽凝与蔡月昭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难掩惊诧与钦佩,太后出手,果真雷霆万钧。她们一直在这殿中,竟丝毫不知羽林卫是何时来的。
  眼见羽林卫朝自己逼近,章贵妃心头骇然,猛地转身,扑向太后凤座,声音凄厉:“太后娘娘,臣妾冤枉啊。”
  太后:“冤枉不冤枉的,回头到天牢里去说吧。”
  两名羽林卫闪身上前,一左一右将章贵妃擒住,任由她胡乱踢打,奋力挣扎,也无法挣脱。
  恶人被擒,孟羽凝只觉胸中热血奔涌,攥着拳头,在心中无声呐喊,抓得好!她可真想让屹儿和祁璟宴亲眼看看这一幕。
  章贵妃双臂被死死反剪,发钗斜坠,珠翠凌乱地晃动着。她再也顾不得仪态,挣扎着仰起头,望向端坐高位的太后,眼中泪水涟涟,哀声求饶。
  “太后娘娘明鉴啊,如今陛下已沉疴难起,慎王双腿已残,如何能担起江山社稷?”
  “您放眼瞧瞧,诸位皇子中,唯有三皇子文韬武略,堪当大任啊!”
  “老三他向来仁孝,若他日得登大宝,必会尊您为太皇太后,晨昏定省,万般孝敬,您何苦要对臣妾母子赶尽殺绝?”
  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孝顺?”她冷声重复,“一个连弑兄殺父之事都做得出的狼崽子,你竟敢在哀家面前提‘孝顺’?”
  章贵妃泪水涟涟:“太后娘娘,那都是误会,老三也是您的亲孙儿啊,她对您一片孝心……”
  太后目光如刃,打断章贵妃:“他这般‘孝心’,哀家这把老骨头怕是消受不起。”
  说罢,不再给章贵妃任何狡辩的机会,太后不再看她,只将手轻轻一摆:“带下去吧。”
  四名羽林卫齐声應是,提起瘫软欲坠的章贵妃,毫不留情地径直拖出殿外。
  到了慈宁宫院外,用帕子堵了章贵妃的嘴,将她缚于刑凳之上,噼里啪啦,干脆利落地打完了二十杖,直将章贵妃打得昏死过去,这才将她拖起,径直送去了天牢。
  厚重的殿门重新合拢,将凛冽的寒风与院中的肃殺尽數隔绝,炭盆中火星轻轻噼啪,融融暖意悄然回笼。
  太后转头望向孟羽凝,没了方才的威严,只余满眼慈爱,关切问道:“好孩子,方才可吓着了?”
  孟羽凝含笑摇头,“多谢太后关怀,臣女无事。”
  见她神色自若,眸光清亮,确实未见半分惊惧,太后眼底欣慰之色更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赞道:“临危不乱,阿凝好胆色。”
  孟羽凝笑了笑,心道这和当年南下途中遇到的那些凶险相比,真的算不上什么。
  一旁的蔡月昭立刻凑上前来,佯装委屈地嘟起嘴:“太后娘娘偏心,臣女方才也镇定得很,您怎不夸我两句?”
  太后故作嫌弃,伸手推开她的脸:“你个上山打虎,下河捉鳖的皮猴子,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吓着你的?”
  这一句话,惹得孟羽凝和蔡月昭齐齐笑出了声,见两个姑娘笑得花枝招展,太后也忍不住笑了,一直静默一旁的陶嬷嬷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殿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其乐融融。
  孟羽凝见太后指尖轻按额角,眉宇间透出倦色,便悄悄拉了拉蔡月昭的衣袖,二人一同起身。
  孟羽凝柔声道:“太后娘娘忙了整夜,请早些安歇。”
  太后确实乏了,颔首允了,又温声叮嘱:“今夜宫里怕是太平不了,你二人就在偏殿歇下,莫要随意走动。”
  “是。”二人乖巧应下,行礼过后,回了偏殿。
  二人又并肩躺在锦榻上,孟羽凝有些担忧地问:“阿昭姐姐,太后方才说,今晚宫里不太平,你说殿下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事?”
  蔡月昭噗嗤一笑,侧身拍了拍她的肩:“傻阿凝,你们家殿下这般声势浩大地回宫,本就是来掀风作浪的呀。”
  孟羽凝先是一怔,随即莞尔:“阿昭姐姐说得是呢。”
  蔡月昭凑近些,压低声音道:“阿凝你想啊,太后素日里那般厌恶章贵妃,却隐忍至今,偏偏选在今晚发难,这分明是万事俱备,大局将定。”
  她握住孟羽凝的手,语气笃定:“所以说,且放宽心,殿下肯定是有了万全之策,这才选在今夜入城回宫。”
  孟羽凝心头稍安,却仍忍不住轻叹:“道理我都明白,只是不知他们此刻究竟如何了。”
  两人虽然才分别不过两个时辰,可她却像好几天没见了似的,竟然有点想念他了。
  当然,她也想屹儿。
  这么多年,从最初她每晚抱着像个小圆球的屹儿入睡,到后来屹儿分床,她每晚都要哄他睡着才离开。
  这夜复一夜的陪伴,对屹儿来说必不可少,对她来说同样弥足珍贵,不抱抱可可爱爱的小家伙,她竟也有点睡不着了。
  她双手合十,朝天而拜。
  老天保佑,希望此番风波早日平息,日子赶紧恢复如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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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太后处置章贵妃的同时,翊坤宫内外灯火通明,殿门四敞大开。
  羽林卫手持武器,将所有翊坤宫侍奉的宫人尽數赶到院中,看押起来。
  宋公公则带着十数名内侍急步进入殿内,将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发现章贵妃卧榻下方的一块地砖松动,撬开之后,挖出一个檀木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厚厚的账册,青色封皮上,赫然题着三个刺目大字,《百花册》。
  宋公公小心翼翼将账册收回盒中,紧紧抱在怀中,冲出殿门,在一队羽林卫的护送下,一路小跑着奔到了承明殿。
  进殿之后,他双手捧着盒子,送到祁璟宴面前:“殿下神机妙算,章贵妃宫里果真藏着这玩意儿。”
  祁璟宴接过,拿出账册,略略翻阅数页,微微颔首:“正是它。”
  ---
  三皇子府外,三皇子被数十名虎賁卫拿长枪团团围住。
  他眼中戾气翻涌,手中馬鞭直指虎賁卫,声音里满是殺意:“尔等何人?胆敢拦孤去路,擅闯亲王府邸!速速退下,孤饶尔等不死。”
  话音未落,只听馬蹄哒哒,围堵的虎賁卫齐刷刷让开一条通道,成安侯鬱允衡一身铠甲,端坐馬上,自暮色中缓缓行出。
  他高举一卷明黄聖旨,朗声道:“臣等奉陛下旨意,搜查三皇子府,还请三殿下配合。”
  又是这招?三皇子嗤笑一声,眼底尽是讥讽,“陛下早已口不能言,手不能书,你这聖旨从何而来?莫非是伪造不成!”
  成安侯神色不变,声如沉钟:“伪造聖旨乃欺君大罪,臣是万万不敢。”
  三皇子伸出手,“既如此,便让孤验看真伪。”
  成安侯微微摇头,将圣旨稳稳收于怀中:“此旨是陛下颁予微臣的,未得陛下亲允,恕臣不能交由他人。”
  如此无赖行径,完全出乎三皇子预料,他胸口剧烈起伏,指节捏得发白,咬牙道:“孤真是万万没想到,堂堂成安侯,竟也行这等卑鄙鬼祟之事。”
  成安侯却浑不在意,唇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是何手段并不重要,好用就行。”
  说着,他忽地策马逼近半步,声音压得低沉,却字字清晰:“对了,若臣没记错,这话,还是当年太子殿下蒙冤入狱时,三殿下您亲自在天牢里,‘教诲’太子殿下的。”
  三皇子瞳孔骤缩,瞬间想起那年在天牢里,祁璟宴遍体鳞伤被铁链吊在刑架上,他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端着茶杯,慢悠悠喝茶的情形。
  三皇子的脸色骤然阴沉如铁,瞬间明白,为何这些年他屡次示好拉拢,成安侯府始终滴水不漏,总摆出一副只效忠天子的姿态。
  他原以为鬱家父子是难得的纯臣,谁曾想,他们竟暗地里投靠了祁璟宴。
  三皇子眼底翻涌着被愚弄的暴怒,忍不住出言讥讽:“好好好,好得很,成安侯,你们父子演得一出好戏啊。”
  “成安侯,孤乃亲王,奉旨监国,你……”他话音陡然转厉,正欲训斥成安侯以下犯上,就听府内喊杀声渐渐小了下去。
  三皇子心急如焚,不欲纠缠,手举马鞭,直指身前层层包围的士兵,一步一步往前走:“滚开。”
  然而素日里对他恭敬有加,俯首帖耳的虎賁卫,此刻却目光凛然,手中长枪纹丝不动,锋刃依旧直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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