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疯世子 第60节
他抬起头来,勉力笑了一下,“你有自己的人生,你若想走,尽可离去。”他说着,转身走到斗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布包来,走回来塞进她手里。
“些许积蓄,留给你做盘缠傍身。”他深深凝望着容宁,“我一直在这里,若你万一再遇上难处,尽可来找我,我一定尽力帮你。”
容宁低头,翻开手中的小布包看了看,蹙眉道:“就这么些,恐怕也不够啊。”
林笙白了脸色,忙安慰她,“那你且等一等,我去书院借一些回来给你。”
容宁拽住他,笑睨着他说:“不够就省着点花嘛,咱们又没有亲人朋友,就甭办酒席了,做两套红衣裳,再买对喜烛就成了,房子嘛两个人确实小了些,买不起咱们先租一个小院儿好了,不然往后有了孩子也跑不开,嗯,还有,还得养些小鸡,长大了能下蛋,你每日吃两个,补身子,再......”
“......容宁。”林笙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容宁白了他一眼,“怎么,想反悔啊,迟了。”她扬了扬手中的小布包,“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林笙愣住,继而眸中生出狂喜,忽然伸手紧紧拥抱住她,喜极而泣,“你答应了,你愿意。”
容宁鼻尖一酸,也跟着雾了眸子,抬手去抹他眼角的泪花,嗔他,“明知故问。”
两人扯了红绸,请书院山长做见证,结为夫妻。
成亲后,两人搬来了清溪村的小院儿,林笙一边在书院中教书,一边挑灯夜读,势要考取功名,带容宁过上好日子。
那是容宁最幸福安宁的一段时光,没有了仇家的追杀,没有了街头的饥寒,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蜷缩在街角。
林笙待她极好。
她终于又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有了可以依靠的爱人。
风渐起,夜风裹挟着寒意吹拂在两人身上,唤醒陷入回忆的林笙和容宁。
容宁心如刀绞。
满院蔷薇犹在,爱人也在身边,却已然换了天地,物是人非。
林笙拥她入怀,余光瞥见小几上冷掉的酿鸭子。
“你做了酿鸭?”他笑了笑,“是因为想我么?”
他低头看她,“我最爱吃酿鸭,你还记得?”
容宁登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几乎要躬下腰去。
林笙忙伸手箍紧她腰肢,将她捞起来,难过望着她哭到红肿的眸子,“宁娘,我不明白,我们终于团聚了,这不好么?你究竟为什么哭?你究竟......”
话音未落,他指尖一颤,继而不可抑制地竭力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折断她纤细腰肢。
“那便是......”他颤声,“你要赶我走的理由么?”
容宁吃痛,手紧紧捉住他手臂,抬头去看他,却见他眸光惊痛望着不远处晾晒的男人衣衫上。
那是白日里穆琰临走前换下的,容宁顺手洗了晾晒在院中,她一整日心神恍惚忘了收,就那么摊在院中的晒架上。
林笙深吸一口气,猛地放开她,脚步踉跄着快步冲进房中,刚踏进门内便瞬间僵住。
目之所及,皆有男子的痕迹。
桌上成对的杯盏,榻上成双的枕头,他惊怒拉开衣柜,里头整整齐齐叠放着男人的衣裳。
他目眦欲裂,又一连去了厨房和柴房,角角落落都寻了一遍,再疾步走到院中时,容宁已然瘫坐在地,哭干了眼泪。
“他在哪?!”
林笙俯身,捉住容宁衣襟,原本清冷的眸早已失了冷静端方,“他是谁?你说啊!”
“那是我们的喜床,是我林笙,同你容宁的喜床,你知道吗?!”
林笙嘶哑了嗓音,“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我以为......”容宁木然盯着前方的地面,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以为...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究竟以为我死了,”林笙眸中的泪水滑落,“还是盼着我死了?!”
他绝望大笑,捉着容宁的肩膀,质问她:“是不是只有我当真死了,才能如了你的愿?你们才能在我的家里!双宿双飞?”
容宁失声痛哭。
“好啊。”
容宁忽然被林笙一把推开。
林笙站起身来,灰白了脸色,从袖中抽出方才从厨房带出来的尖刀,俯视着地上的容宁,凄然笑了笑。
“我成全你。”
“我早该死了,我早该死在那埋尸堆里,我不该爬出来,不该回来找你碍你的眼!”
他嘶声力竭,猛然举起尖刀就往自己心口扎去!容宁骇极惊呼,再也顾不得什么,爬起身扑过去夺开他的刀,一争之下刀锋一偏,狠狠划破他腰际,鲜血倏然迸出染红了白衣。
“林笙!”容宁慌乱去摁他腰际伤口,林笙咬牙,推开她,捡起尖刀又往自己心口扎去,“你还管我做什么?!左右你不要我,我也独活不成,死了干净!”
“林笙!!”
容宁扑抱进他怀里,纤细肉身挡住刀尖,哑声嘶喊:“我要你!我要你!!不要这样!”
林笙刺得力道极大,陡生变故他骤然撤回力道不及,只能竭力转向,锋利刀锋划过容宁耳畔,削落一缕青丝。
青丝坠地,林笙猛然惊醒过来似地,丢了尖刀,赶紧来检视容宁有没有伤到。
见她无碍,颓然跌坐在地,腰际伤口痛得他面若金纸,冷汗淋漓,他伸手去推容宁,“你起来,别管我。”
容宁泣不成声,摇头死死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再去碰那把刀,只哽咽哭着一遍遍地说:“我要你,我要你林笙,我只要你......”
她抬头,要去看检他伤口,抬眸间,眼角余光却赫然瞥见院门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竟立着一道阴郁的身影。
第79章 爱我
月光寂寥洒落, 拢在那人身上。
那人逆着清冷月光,整张脸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萧瑟夜风拂起他袍角, 衬得他高大身型分外阴翳。
容宁瞳孔震颤,忽然失了全身力气, 跌坐在地, 什么都做不了似地,只能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他。
似感受到她的目光, 那人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来, 眸色幽暗, 看不清眸底情绪。
他望着地上相拥的两人,忽地嗤笑了一下,缓缓抬步, 跨进了院门。
容宁浑身一颤, 下意识拥紧了林笙。
穆琰脚步一滞。
他垂眸, 盯着地上的容宁,眸中如墨色翻涌,阴鸷至极。
“你护着他?”
他笑了一下, 唇角却尽是苦涩。
林笙听见动静,惨白着脸色抬头望过来,看见穆琰阴翳盯着容宁, 下意识伸手将容宁护到身后, 冷汗淋漓,颤声低喝:“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出去!”
穆琰眸光缓缓流转,落在林笙面上,眸底杀意毕现。
他看了林笙一会儿, 从头到脚打量着他。
良久,他转头,仍看向容宁,笑了。
他蹲下身来,与容宁视线平齐,放柔了语气,轻轻地,“宁儿,你告诉他。”
“我是谁?”
容宁别开脸,紧紧摁住林笙血流如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白皙指尖,她泪如雨下。
穆琰就那么凝望着她,眸中温度渐渐寒凉下去。
他伸手,骤然攉住她肩头,低声冷喝:“你告诉他啊。”
林笙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骤然会意过来,登时奋力坐起身来一把拂开他的手,“别碰她!”
穆琰被推的身子一歪,眸光乍然冷戾,咬牙霍然起身拔出佩剑,寒光一闪,染血长剑架在林笙脖颈上。
“不要!”
容宁骇然尖叫,扑跪过去,死死拉住穆琰握着剑柄的手,仰头望着他,无助极了,浑身颤抖着,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求你,求你了,不要!”
穆琰死死握着剑柄,手背青筋绷起,锋利剑尖陷在林笙颈侧皮肉里,割出一线血痕,泌出殷红血珠儿,蜿蜒流淌进雪白衣襟内,浸开一片猩红。
“穆琰!”容宁目眦欲裂,挣扎着站起身来,苦苦哀求,“穆琰,不,世子爷,求您,求您了,求求您放过他吧,求您……”
穆琰凉薄的唇线紧抿,微微颤着,盯着地上林笙的视线缓缓转过来,望向容宁。
“你为了他,求我?”
他眸中墨色翻涌,尽是惊痛。
“你就那么爱他?”
他笑了,望着容宁,“那我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我算什么?”
容宁双眸早已红肿的烂桃儿一般,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咬唇,望着眼前的穆琰,竭力冷了声音,“我们本就不该在一起,也不能在一起,从前种种,譬如朝露,就随风逝了吧,求世子爷饶过我们夫妻,放我们一条生路……”
“夫妻?”穆琰嗤笑,“好一个夫妻。”
“你们是恩爱夫妻,”穆琰望着她,“那我是什么?”
容宁哑声,无言以对。
月色渐暗,皎月被漫天乌云遮蔽。
春末一声惊雷,唤来了初夏的骤雨。
狂风起,豆大的雨滴一滴两滴地砸落下来,渐渐地,越下越密。
穆琰浑身湿透,却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任大雨磅礴落下,湮湿他肩臂上的累累伤痕。
鲜血混着雨水自他指尖滴落在地,同林笙腰际伤口流出的血迹混为一摊,泛着腥甜气息。
他红了眼尾,眸光冷极,雨水挂在他睫毛上,落进眼眸中,他似浑然不知,只那么死死地望着她。
“你捡我回来,说我是你夫君。”
“你碰过我,亲过我,唤我相公,现在想丢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