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里 第78节
“那是他手气不好,玩了一把就输。”
“输赢得看人愿不愿意,哈哈哈。”
几句话下来,苏祈安了解了。
阮晋伦玩了把牌,输了。赌注是要他上去唱首歌。
人哪里愿意,旱鸭子一个,张口难听死了,阮晋伦死都不愿意,要在徐清落面前丢脸,冒着被她录视频嘲笑的风险,还不如让他上去表演鸭子叫。
所以软磨硬泡,求谭斯京上去帮他。
大家铁定愿意,毕竟谁也没听过谭斯京唱歌啊。
谭斯京愿意吗?肯定不愿意。
他靠在沙发上,气定神闲,仿佛生死都跟他没关系,看上去心无旁骛。
等人都觉得等不到答案了,才慢条斯理地说上一句:“行啊。”
这样的等待,含着一丝被耍的感觉,偏偏谁又都不说,也没人敢说什么。
只有他能把那副松弛感极佳却又刻到骨子里的浑体现得洋洋洒洒。
谭斯京长指握着麦,轻试音,一声:“嗯。”
足够低沉而又好听的嗓音通过电流直达苏祈安的耳边。
酥酥麻麻,像羽毛撩耳,耳膜都要颤栗了。
然后,苏祈安就听见他唇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承蒙有人说我骗她,所以点了首《必杀技》—”
……
都说爱情没有技巧,真诚才是必杀技。
几个字落在脑海里,苏祈安顿了一下,当即失了神,没听清后半句谭斯京说的话。
“求你别要如从前纯熟地碰我,而我问我为何还能够碰伤我,不要让我一败涂地,输得更多。”
“我道行都低估了你,我以为撑得起,一句为什么不找找你。”
缱绻缠绵的粤语那样流利又散漫地钻入耳边,苏祈安整个人都在失神,回神中反复横跳。
大家都在说没听过谭斯京唱歌,没怎么注意谭斯京说的话。
阮晋伦也在和徐清落说他没听过自己这多年好哥们儿的歌声,只是赌一把罢了,哪儿知道会这么好听!
谁都没听过,但苏祈安听过。
几个月前,在亚城的夜晚,她缠着他给自己唱首歌,那样的柔和轻哄,好像还在昨天。
为了一首歌,还付了报酬。
这首歌叫《必杀技》。
那句“我道行都低估了你,我以为撑得起”
像是在说他谭斯京道行浅,玩不过苏祈安。
里头的
韵味太多了,不得不让人胡思乱想。
苏祈安恍若做了个梦,有人点了烟,她轻咳了两声,同正在和阮晋伦说话的徐清落说她去个洗手间。
洗手间是假的,透气才是真,一首歌唱到一半的时间,她就听不下去了。
包厢外的拐角处有条长廊,复古设计,远处高楼大厦,一小片芙城的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入冬寒风凛冽,碎发随风撩起,扑面而来的凉意叫人神志都清醒几分。
一个醉醺醺的老男人提着酒杯,从某个包厢摇摇晃晃出来,朦胧看见长廊上站着位眼熟的苗条女人,恻隐之心动了。
“是你?”老男人凑上前去,说着就要碰上苏祈安的肩膀。
苏祈安转过头,迎面而来的醉气味搅乱了空气中的清新,她吓了一跳,倒退一步,避开老男人的粗手。
她根本就没见过这老男人,陌生极了。
“待过谭斯京身边的女人?”老男人手没搭到她的肩,有些尴尬地收回,醉酒后的朦胧眼被风吹的也清明几分,目光上下打量苏祈安,带着戏谑。
苏祈安清冷冷的,就要走,不愿和他多说上半个字。
老男人左一步,就挡在了她面前,“走什么?这会所有头有脸,去我那个包厢玩玩?里面很多人。”
什么人?自然是三教九流,高门大户的人,纨绔公子哥大把大把的。
他继续贴近苏祈安,淡淡清香混着薰衣草,好闻得不得了。
闭眼静闻,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笑嘻嘻的,“很香啊,你长得也漂亮,和我当个朋友,我送你几瓶。”
苏祈安看着他,有一种碰上无赖的气,还有些无奈,就不应该出来,还不如去听谭斯京唱歌。
她转身扭头就要走,结果那老男人还真是厚脸皮,直接碰上苏祈安的肩。
刚刚没碰上,这下碰上了,老男人得意地笑,“你肩膀也很瘦啊。”
“你放开!”苏祈安冷声呵斥,甩开老男人的手,用力就是一巴掌。
“你有病!”苏祈安生气了,整张脸都透着薄薄的冷意,那张素净的脸依旧温婉,眼眸湿润沁着水,说着骂人的声线却如水凉。
那一巴掌的力不小,打到老男人脸上时火辣辣的,一下就印出了红。
被一小姑娘打,老男人笑了,捂着脸半偏着头,“啐”一声,“你还真是辣啊。”
“不过一个被谭斯京玩腻的了,还有脸打我。”老男人擦了擦脸,痛死了,“老子愿意跟你玩,那是你的福气,不然谁愿意玩一个二手。”
苏祈安整个人都静了下来,这样的话,绝不是谭斯京传出去的,只可能是他这样的人,天生就看不起女人,五花八门,花里胡哨的三教九流,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她气的手都在抖,当下又一巴掌就过去了,打得手都灼热的痛,再开口,那音都是凉透了的,“有没有人教过你。”
“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的诽谤罪,情节严重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剥夺政治权利。我想这里的监控齐全,需要我给你补习吗?”
右上角,明晃晃的监控拍下了这一切,老男人其实是不怕的,怕的是玩过火,再看苏祈安的脸,固执,倔强,好像真要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他没说话,秉着算了,玩了的话万一惹什么事就不好了,毕竟那天晚上他看到苏祈安去认识了几个律政先锋,一堆法,烦都烦死了,惹个屁。
老男人“啧”一声,两边脸都被打了,妈的,“你他妈的,你给老子等着。”
白挨两巴掌,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被嘲笑,老男人转身就要走。
“站住。”苏祈安却叫住他,“忘了告诉你。”
“是我,主动,不要谭斯京了。”
“你—”老男人回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赶紧快步走了。
苏祈安却松了口气,一晚上,没遇到过什么臭流氓,这还是头一回,她处理起来没什么经验,完全就是秉着一口气,也耽误了好一会儿时间。
戳了戳手,把刚刚的晦气带去,低头时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站了个人,猝不及防地撞上去。
“不好—”
话还没来得及说,那悠悠的熟悉气息萦绕鼻尖,几乎不用想,是谭斯京。
然后,就听见他悠悠的音,裹挟着晦暗情绪。
“苏祈安,你挺厉害的。”
“被你玩了。”
第52章
两个多月,这是谭斯京和苏祈安说的第一句话。
苏祈安,你挺厉害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在夸她对流氓的处理?还是说——
不管是哪一个,苏祈安都可以确定,他听见了,看见了,刚刚的一切。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
今晚,一直都是他处于上风。
苏祈安抬眸,对上谭斯京的目光,那样澄澈地回望他。
旁人都怕他,偏偏苏祈安才不管。
她硬气地回了过去,嗓音软糯有力,“我不是一直都挺厉害的吗。”
这要是换做从事,苏祈安和他说话时,必定得加一个‘谭斯京’,有名有姓地唤他。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又不是以前了。
谭斯京溢出一抹淡笑,似笑非笑。
说话的空隙里,苏祈安倒退一步,就这么在偌大的长廊里,目光交汇,互相对望。
在高铁站,苏祈安没有来得及打量谭斯京,包括在车里,她都没有好好看他。
现在,但是有机会了,他的轮廓变得更加锋利,深邃眼眸如同冰川下的深渊,往下是硬挺鼻梁,再往下,他的薄唇抿着。
没有人说话了,就那么对视着。
苏祈安继续倒退一步。
她从来都不是心狠的人,却也算不上非常心软。
情字缠绕,时间太短罢了。
苏祈安就那样平静地站在谭斯京面前,长廊开着窗子,风偷跑进室内,她的碎发凌乱,一缕一缕地往脸上跑。
而她的瞳仁愈发湿润,愈发柔软。
和那天街道上看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