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里 第58节

  她也清楚,这么多年,即使周雨喆说不管她了就是真的不管了吗?多少年了,多少年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我还不清你的钱了,可以一直一直还你钱吗?”苏祈安忽然就抽泣得厉害,“你把我真、真的带回家可以吗?”
  在周雨喆面前没落下的泪,全在谭斯京面前落下了。
  那青瓷碗的债她还不清,也不想还清。
  所以她可以被谭斯京真的带回家吗?
  谭斯京垂眸,无声看她。
  抬手,指腹捏在她的下颌,左右看看,声线冷淡:“怎么哭成这样。”
  苏祈安怔住半秒,嘴比大脑还要先反应过来,眼角的泪还在簌簌落:“摔了。”
  谭斯京依旧在沉默看她,有些怀疑苏祈安是不是压根儿没看过镜子?
  那眼眶湿润,一张脸苍白得不得了,几乎是显而易见,小姑娘难过得要命。
  谁摔了哭成这样?
  把他谭斯京当小孩骗吗?
  这样难受的眼神,谭斯京在那天看苏祈安和她妈视频的时候见过。
  那天阮晋伦是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说,“苏祈安好像是要出国的吧,国外多自由啊,哪能受得了她妈这样管,出来玩还要七报备八报备,多没意思。换成我,肯定要逃离这里,要个自由。”
  自由。
  苏祈安曾经也是这么说,她想要自由。
  出国的事苏祈安不说,生日的事情苏祈安也不说,他也不自讨没趣地去多问。
  谭斯京松开捏着苏祈安下颌的手,抬起,温柔拭去她脸上湿润的泪,滚烫得不得了。
  像烧红的铁烙印在肌肤上,还有些痛。
  男人对女人的保护欲是天生的,尤其是对自己身边的女人,这一刻,谭斯京无法不承认,他是心潮涌动的。
  对苏祈安的泪,是无法抑制的心疼。
  目光放在苏祈安那拿着盒子的手,细白指节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道刮痕,密小血珠从长痕冒出,看着就疼。
  约莫是捡唱片碎片导致的。
  在他身边这么久,什么时候让受过这样难忍的罪?
  谭斯京无声轻叹,轻拍她的背:“碎了就碎了,还不清就还不清。”
  “那点钱还能让我不要你了吗?”他柔声哄她,“不哭了,带你去散步?”
  “还不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说一起去散步?”
  “嗯?”
  谭斯京那样温柔地问她,要不要去散步。
  和当初,被周雨喆推开门的那个晚上,她问他,想跟他一起去散步。
  晚风好温柔地吹啊,吹来云和雾。
  那一天,苏祈安义无反顾地点头,奔向谭斯京。
  第37章
  谭斯京好无奈又好纵容的语气让苏祈安怔怔地抬起头。
  大脑一下就忘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抹了眼泪,有些昏头了。
  和谭斯京什么关系啊?又不是情侣,怎么可以让他把她带回家?
  这么晚了,估计周雨喆也不好受,冷风吹了好久,也清醒了过来。
  谭斯京当真是个好好的人,在她和周雨喆说开了,还有些难过时,他还能替她收拾好那些碎掉的芭蕾唱片。
  苏祈安不愿意扔掉,谭斯京问她:“碎掉了还留着干嘛?”
  她一愣,碎掉了还留着干嘛。
  苏祈安自己丢进了垃圾桶里,有些闷闷的。
  谭斯京带她到海边散步,然后温柔地哄她睡觉。
  第二天苏祈安照常去了律所,昨晚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周雨喆也确实和昨晚说好的那样,答应对她放松,一切如常。
  下了班苏祈安就去了公寓,暂时没有找到新的房子,但她一天也不想和余一婕住下去,当场叫了搬家公司把所有的东西都先搬到附近的寄存行李站。
  收拾东西的期间,余一婕回来了。
  她淡然得很,只觉得错付了真心,把苏祈安从亚城带的小玩意,挂件,统统拿了出来,丢进苏祈安的垃圾桶里。
  苏祈安看着,没说半个字。
  挂件里有一个是玉桂狗的钥匙扣,带着笑躺在垃圾桶里。
  人与人之间的几分缘分,当场断得彻底。
  坐在搬家公司的车上时,苏祈安顺势和徐清落说了这回事,原因过程结果,一字不漏。
  徐清落兴许是在忙,过了很久才回,就只和苏祈安说这么两句话。
  “宝贝,你觉得快乐,开心就好。”
  “还有自由。”
  不问过多,没有劝导,徐清落发了一笔转账过来,五位数。
  “过不下去就来芙城找我。”
  其他的说多了都多余。
  而苏祈安却觉得温暖至极,她又怎么不知道,徐清落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么多,全给她了。
  .
  行李放在寄存站里谭斯京不知道,苏祈安没有和他说任何有关家里的事情,那天晚上在谭斯京那儿过夜,第二天醒来时,还有些不太习惯。
  “谭斯京,不管多少次,我都觉得你这儿,好清冷冷的。”
  苏祈安对装修风格不太了解,不过可以看出来谭斯京这儿的装修风格是轻奢极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可以看出主人的性情,简约,极致的黑灰白,格局大,又不单调。
  说不好听点,视觉上是舒服了,没人情味,跟谭斯京如出一辙。
  谭斯京懒洋洋靠在床上,长手一捞,苏祈安又跌进他冷白薄肌上:“人情味要来干嘛?”
  瞧,太浑了,嚣张半分,哪儿有人说这话呀。
  小姑娘张张嘴,居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像他说的又没有错。
  谭斯京看出来了,垂眸,“那你说,对哪儿不满意?”
  小姑娘一下就笑了,唇眉齿红,峨眉粉黛,笑得那样纯粹干净,好像得到了什么宝贝:“我想想。”
  分明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在目光交汇之时,点燃了些什么。
  谭斯京捏了捏她的脸,静等她说。
  苏祈安还真真实实地思考了起来,像在酒吧那样,对着周围指指点点:“我觉得那个沙发的颜
  色可以换成米色耶,黑色太暗了,还有这个窗帘的遥控,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用,每次我想开,都要按这按那儿,还有那个桌子……”
  说着从床上捞了好大一件谭斯京的睡衣披上,打开门指指这儿,指指那儿。
  人在直言不讳时总会顾及一些后果,明明她才是那个“不速之客”,还真点评了起来?
  前不久才觉得自己有些嚣张了,怎么又开始了呀?
  苏祈安看谭斯京,“我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
  谭斯京没想那么多,看苏祈安时眉目缱绻,嗓音缠绵,像极了落叶无声落在山泉里,“开心了就好,管那么多干什么。”
  苏祈安其实很多次都知道,谭斯京的话里听着像宠,其实不是。
  是他让她变成肆无忌惮的模样,给了让她纵容的底气,不被束缚的枷锁。
  也在日积月累,那点缘分造成的时间里,一点一滴,缓慢地穿过她。
  那口浑浊的气被吐出,喘不过气的胸口得到疏解。
  从前,吸引苏祈安的,是谭斯京的放肆,随性,自由,浑然天成的矜贵散漫,骨子里早已经形成的松弛感,而如今,才真切地触及到他。
  谭斯京身上的那股劲儿,不只有嚣张妄为,还有无微不至的好,体贴与温柔,尊重与细节。
  他从来都没有,对她不好过。
  相反,他给她好多空间,好多,自由。
  .
  端午那天放了假,酒吧忙得很,谭斯京也忙。
  虽然是假期,但苏祈安这两天被谭斯京叫着看装修师傅来罗伯威换家具改造,她也没和谭斯京说,其实已经找到房子了。
  交了租金,暂时没搬过去。
  不过两个晚上,就找到房子了。
  虽说谭斯京说不急,在他那儿住着,但是苏祈安还是把放在寄存站的行李搬过去了。
  甚至在搬过去时,她才和谭斯京说,她已经搬走了。
  明明没住两天,搬过去时苏祈安还有些恍惚,总觉得有些空虚的感觉,来源于心底。
  假期那两天苏祈安没有收到周雨喆的信息,倒是收到了苏父的一句:“端午快乐。”
  兴许是周雨喆和苏父说过什么,他没有提一句上回的事儿,而是转了一笔钱给她。
  苏祈安爽快利落地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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