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冬 第104节

  冬屿也接着抬头,“我也不想跟他一队,他说话很难听,情商很低……”
  她努力让自己不处于下风。
  路梁放冷冷看向她,冬屿扭过头拒绝跟他对视。女老师笑着把他俩拽在一起,“好啦,别闹别扭了,不还是小路把你找回来的,对人家说句谢谢。”
  冬屿不敢直视他的脸,小声说了句,“谢谢。”
  路梁放不想听见她的声音,转身往朋友的帐篷走,却被拦下,男老师低头对他窃窃私语了什么。路梁放沉默了很久,看了冬屿一眼说:“男女授受不亲。”
  男老师没当回事,哈哈笑道:“小学生哪来这么多男女授受不亲,跟谁学的。帐篷这么大,一人躺一边就行了,人家还四个人一顶帐篷都剩了很大空间,又没让你们搂抱到一起。”
  冬屿听懂了,是怕自己一个睡没人照应难免出乱子。
  路梁放当没听见这些话,走到朋友帐篷前,几个小男孩拉开拉链,却神色匆匆,“对不起路哥。老师说,你,你不能睡我们这。”
  男孩们显然被知会过,直接背叛兄弟。
  路梁放面无表情地拿回自己的东西走进冬屿帐篷,一脸的别靠近我我讨厌你。
  冬屿刚换好衣服,正在拿湿巾擦脸,她头顶吊着盏小夜灯,回过头来搬书,眼睛很雾很湿漉,喃喃说:“我也想一个人睡。但是没办法,我给你挪了位置,你就睡最右边。你——睡觉打呼噜吗?”
  路梁放:“?”
  他没打算搭理她,坐到另一头看书。
  冬屿看不清他书壳上的字,从书包下拿出一本故事书,试图跟他打好关系,“诶,你读童话故事吗?”
  路梁放说话总是简单易懂,“不读。别问。”
  她笑着说:“我读。可能会打扰到你,因为我看书有读出来的习惯,我妈说多读才会有语感。”
  路梁放又不理她了。
  小夜灯电量不足暗下来,冬屿翻开意大利童话书,坐在帐篷边读故事,语调很温柔。
  路梁放确实是被她打扰了,看不进一个字,有点烦躁的看向帐篷外。
  “从前有个渔夫抓上一只巨大无比的螃蟹,想把它卖给国王。
  国王说,我要只螃蟹有什么用呢?
  就在这时,国王的女儿走进来,一眼就相中了那只螃蟹,多美的一只螃蟹啊,求求爸爸买下来吧。”
  帐篷外,男老师接到一个电话,神情凝重,他看向正在跟妹妹视频通话的女老师,对方很快察觉到的异样,关掉麦克风,问他发生什么了。
  男老师说:“有群毒贩在附近活跃,武警们正打算封山,快把孩子们叫醒离开这,要是遇到危险就麻烦了。”
  女老师挂断电话,却没当回事,“听说了,离我们远着呢,不过防患于未然也行,还是明天走吧,这么晚了孩子们都睡了,叫起来又哭又闹,更容易引起那些危险分子的注意。”
  “这……”男老师犹豫不决,忙碌了一天他也很累,“可领导让我们现在走……”
  女老师摘下手腕上的皮筋盘头发,妹妹的微信电话又打过来,她连忙接听,爸妈凑在镜头前问她工作的山上有没有蚊子。
  男老师刚想说什么,自己家人的视频电话也打过来了。
  夜幕中的山野诡异,遍山都是蟾蜍和蚊虫的咕咕叫,风一吹,黑色的树木左右腰坠,有十多个人影朝着营地的方向走来。
  冬屿坐在帐篷里,对潜在的危险浑然不知。
  “公主很喜欢这只螃蟹,一有空就会去鱼池看它,久而久之,她发现螃蟹每天中午到下午三点都会消失,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公主很奇怪……”
  读到这,她隐隐有些不安,转眼看向外面,问路梁放怎么了,他没有说话,打了个手势让她安静一会。
  路梁放半蹲在帐篷帘子边观察外面,冬屿跪坐在他旁边,不知不觉距离已经这么近了,小夜灯夹在两人中间。
  她感受到了男生温热的气息,睫毛下垂,在想自己是不是青春期来了,不然为什么总是躁动不安。
  黑影很快到了营地边,两位老师正打算叫孩子们起床,迎面撞上持枪的男人,普通人哪见过这架势,脸色苍白僵直在原地,还抱有侥幸心理认为是警察的人。
  冬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些人明显不像什么好人,联想起在山上观察到的那些,好像不是幻觉。
  路梁放突然起身说,“快走,走的越远越好。”
  他要去通知他朋友可惜迟了,毒犯们已经包围了营地,把所有孩子赶出来,聚在一起,很多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望着被抢指着的老师哭。
  冬屿合上《螃蟹王子》的故事,跟路梁放并肩走出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不配合只能徒增罪,把所有的水和零食都装进书包,押送他们的毒犯没有太为难他们,检查没有电子通讯设备让他们进去。
  不听话的人被殴打,比如两位老师,准备开车逃跑的大巴司机,割喉的割喉,挨打的挨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老师们忍着眼泪,不敢让孩子们看见,毒犯就强迫孩子们看,杀鸡儆猴奏效,没人敢忤逆他们,也没人觉得是在开玩笑。
  山路崎岖,黑影匆匆晃过,脚下是泥泞,前方是一片黑暗,他们肺里呼吸着的是绝望,口中是眼睁睁看着活人失去生机那种幻痛的血锈味。
  有孩子哭着问:“我们这是去哪?”
  毒犯笑着说:“天堂。”
  孩子颤抖地问:“天堂有天使吗?”
  毒犯依旧笑着说:“有的有的。”
  冬屿跟在路梁放身边,男孩们也跟在路梁放身边,把她挤出去,冬屿手臂疼痛,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
  路梁放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眼身边惶恐的男孩们,不耐烦地说:“都滚。”
  他们被带到工厂,被关进一个封闭的杂物间,里面全是过期的午餐肉罐头,生了蛆,发出难闻的味道。
  马仔们要保证孩子们最基本的存活,以拿来跟警方周旋,这样就算被围山封山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贩毒地点被卧底暴露了却始终找不到卧底是谁,加上吸嗨了没有发泄口,就会折磨人质。
  那段灰色的岁月,冬屿安安静静待在角落等待着救援,偶尔表演一下被吓哭,顺便研究挖地道逃出去现不现实。
  路梁放看见了她用彩笔画的地道示意图,竟罕见地帮她补充方案中的漏洞。
  冬屿侧头问:“你觉得我们能活下去吗?”
  路梁放说:“你想死吗?”
  冬屿回答:“不想。”
  她犹豫了一会,指着脖子上的哨子问,“你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话?”
  “我吹响哨子,你就会来。”
  “不作数。”
  “我又不傻。不会在这里吹。”
  她看了眼杂物间灰蒙蒙的人,有老人,有大人,有孕妇,除了夏令营的孩子,毒犯们还挟持了附近的居民。
  “会惹他们生气的。”冬屿继续说。
  “我会在黄泉路上吹,因为一个人很寂寞,我还这么小,父母会难过的。但我还是希望你不来,这样就不是完全悲观的结局,要是我们之间能活下来一个,长大后一定会是对社会有用的人。”
  路梁放罕见地盯着她的脸,好半晌才说:“叽叽喳喳的不想听。”
  冬屿:“……”
  她继续念她的童话故事。路梁放又在旁边听,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主很奇怪,螃蟹怎么总是突然消失。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流浪汉,公主看他可怜给了他一袋金币。
  过了一会,流浪汉告诉公主,螃蟹里面有一个英俊的男人,每天这个时候都会通过鱼池中的密道,背着螃蟹壳去往仙女的大厅。仙女骑着螃蟹吃美味佳肴,吃饱喝足才放它回来。
  公主感到惊奇,第二天亲自去看,果然看见了螃蟹壳里的男人,她深深地爱上了他,趁仙女不注意钻入螃蟹壳。
  男人看见螃蟹壳里的公主,惊慌失措,我的傻公主,要是被仙女发现,我们都会死。”
  门打开,冬屿放下故事书,马仔们指着她和身边的几个人出来。明显不是什么好事,折磨或是各种方式取乐,谁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夏令营男老师自从被他们点出去又回来,整个人都似被抽了魂魄,瘫倒在角落里发呆。
  冬屿走到门口,深深地看了路梁放一眼。
  希望能活着回来。
  第98章 飘
  你救了我,我要娶你为妻
  十个人中有一半都是孩子,见毒犯们都全副武装,吓得腿脚发软。
  “怎么了?我们要去哪?可以让我吃完这块面包吗?”男孩抬头,弱弱地说。
  可惜稚嫩的童音换不回良知,只换来一声枪响,震得人耳根子发软。男孩瘫坐在地面色煞白,又被人用脚踹起,一声抱怨都不准拥有。
  冬屿怜惜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很快被带到空地上,聚集着很多马仔,中间堆放着很多纸箱子、散落的木板墙灰,门窗被木板封死,渗透进来的光束内尘埃粒粒分明。
  “弄来了?”
  等候在那的刀疤男扫视一众老弱妇孺,不知是不是错觉,冬屿在角落看见一个跟爸爸极其相似的人,心头微颤,待她仔细看,男人却消失在黑暗中,仿佛是谁的影子。
  刀疤男命令属下抬起一个投影仪,冬屿目光穿过狭小的窗,看见地平线上太阳落山了,孩子们却只能蜷缩在恶魔的影子下,呼吸着死亡与病菌。
  “弄来了。”
  控制他们的马仔目光转向投影仪,“牧师老大现在跟我们连线?”
  “是。你最好少说点废话。牧师说要用他们录制一个视频发给条子,根据指示来就行了。”
  马仔点点头,“那些条子居然还不死心,怎么了?认为自己是超人是吧,准备飞过来救人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毒犯纷纷大笑。
  冬屿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人是打算录制视频发给警方,发视频吗?
  一般绑架案能发的视频不是切手指都是割舌头,或者说——杀人。
  尽管再冷静,冬屿脸色还是白如墙灰,她紧捏着哨子,试图找寻安全感,投影仪有了动静。
  马仔们安静下来,低头看向眼前。
  全息投影汇聚成一个诡异的q版小人,手持权杖,睨视着所有人,那便是他们口中的牧师。
  他笑着说:“动手吧。”
  摄像机摆好,人质们显然不想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一起挣扎冲出包围圈,试图在紧闭的大门前寻求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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