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恶犬驯养指南 第77节
姜辞一见她,神色微动,起身说道:“我可否为她处理一下伤口?”
沈廷安冷眼扫她一眼,语气微凉:“免了。你少打主意,休想与她再有接触。”
他转头吩咐左右:“将她带下去,寻个僻静的地儿放了,不许出声,不许回头。”
两名侍卫领命,将寄秋押出院落。
临行前,寄秋回头看了姜辞一眼,眼中闪过几分复杂情绪。她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什么。
姜辞站在院中,静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追问,也未出声。她只是心中在赌,赌那女子是否还念得她的一分情义,是否能为她带出那条唯一的生机。
寄秋被侍卫一路押至官道边,重重丢在地上。
尘土扬起,她身子一震,随即咬牙撑起身体,踉跄着爬起身,毫不迟疑地朝丰都城的方向奔去。
她知道,姜辞还在山中。若无人知晓她的下落,恐怕这一次,真要被活活折在那姓沈的手里了。
可她才奔出没多远,身后却骤然响起破空之声。
“咻——”
箭矢刺破长空,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她的后背。她整个人顿住,低头看见胸口破出弩箭,鲜血淋漓,大片染红了衣襟。
寄秋嘴角溢出一口血,眼前一黑,重重跪倒在地。
她听见身后的人冷漠地收起弩弓,见她倒地不起,便转身离开,视她为蝼蚁。
可她并未死去。
她咬紧牙关,手指在地上扒拉着,鲜血一滴滴浸进黄土。她跪趴在地,身子一寸一寸往前挪,每动一下,嘴里便涌出一口血,但她不曾停下。
不知道爬了多久,后方有一辆进城的货车正缓缓驶来。
她抬起头,眼中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竭力挥了挥手,随后无力地倒了下去。
车夫见状大惊,急忙跳下车来,将她翻过身来。寄秋胸口被血浸染大片,气息已是奄奄一息,还依旧艰难地抬起手,死死攥住车夫的袖子。
“求你……”她声音沙哑,如风中残烛,“东阳侯府……告诉……都督,他夫人……在城西官道尽头,穿过南岭小树林……往北……二里地半山腰……救她……”
话音未落,她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吐出,眼中神光迅速涣散,手也慢慢垂下。
她的眼皮未合,仿佛还有未了的执念残留世间。
她最后的意识里,脑海中闪过许多人影。
“姜辞……我们这次,两清了。”她在心中呢喃着,血从唇角淌下,“我有今日,只怪我当初愚蠢,倘若我不是性子软弱,又怎么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娘,阿弟……此生我不能再陪你们了……”
车夫神色动容,连忙将她轻轻抬上车,盖了破布。虽是死去,他仍不忍将她弃于荒野。
“姑娘,你放心,我这便去丰都城,定把话带到。”
另一边,督军署内,姬阳已整整踱了两个时辰,眉宇间积满焦灼与烦躁。他走着走着,目光忽然落在那沙盘上——紫川城仍被一支箭矢钉着,冷冷插在那里,仿佛讽刺一般。
他沉着脸,伸手将箭矢拔出。他吩咐属下:“把沙盘上紫川的部分修整好。”语气低沉。
正当此时,暗卫从药铺来报:“仍未见沈廷安的人来抓药。”言语未落,另一人又急匆匆赶来禀报:“都督,有个拉货郎,说有夫人的消息,要见您,此刻正在东阳侯府外等着。”
姬阳一怔,来不及细想,立刻翻身上马,疾驰回府。
他其实已两夜未曾好眠。明面上冷静沉稳,可心中的焦躁早已如野火燎原。
她自从嫁到丰都后,从未向他求过什么,永远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就算自己做过混蛋事,她也不曾埋怨过自己,一想到此,姬阳又夹了一下马腹,只想快点回去。
街道上马蹄声疾如擂鼓,心跳也随之紊乱。他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可能,可真的要面对时,却发现自己竟如此惧怕。
若她真的出了事……他不知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
府门前,一辆货车静静停着,破布下露出一双瘦削的脚踝,苍白无力,染着干涸的血。
姬阳骤然勒马停下,目光定格在那双脚上,心脏仿佛在瞬间被掏空,胸口猛地一紧,连呼吸都乱了。他翻身下马,几步上前,声音低哑却急切:“她……是谁?”
拉货郎上前,正要开口,姬阳已一把掀开盖在女尸身上的布。
油布揭起那刻,他的身体甚至微微颤抖。
可当他看清那张熟悉却并非他心中所想的脸时,整个人像是忽然从悬崖边被拉了回来。是寄秋,不是姜辞。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背脊微弯,像是一下子卸去了所有力气。那一瞬的惊惧,已叫他冷汗浸背。
“说。”他抬眼看向拉货郎,声线仍旧发紧,“她怎么回事?”
拉货郎便将一路上所见所闻细细讲来,包括寄秋临终前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模样,还有她留给东阳侯府的那句遗言。
姬阳听完,沉默良久,跟越白要来一块东阳侯府的令牌,郑重交给车夫,道:“今日之情,姬某铭记。此牌为信,日
后若有所求,只要我能,必不推辞。”
说罢,他低声吩咐:“将她抬下去,择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好生安葬。”
这时,银霜匆匆赶来,听闻消息后眼圈微红,坚定道:“我也去。”
姬阳看了她一眼,语气虽冷,却不似平日那般疏离:“可以,但别拖后腿。”
言罢,他翻身上马,一声令下,领着人马疾驰而出。
另一边,督军署偏厅内,谢归璟依旧留着。他整个人颓然坐着,目光空洞,唇色泛白,整日不言不语。
陆临川路过,见他还未离去,略感诧异,笑道:“谢公子,都督不是已放你回紫川了?怎么还在这里?”
谢归璟抬头,脸上是一种失神的破碎感。他喃喃开口,像是在自责,又像在控诉:“若那日我能多留片刻,与她多说两句话,她再等一等银霜……就不会出事。”
陆临川凝视他片刻,忽然问:“那你为何要去剃度?”
谢归璟闻言,轻笑一声,笑意苦涩至极。他垂下眼睫,低声道:“辱没家风……无颜再回。”他并未将楚窈的事情说出,只觉得难以说出口,比杀了他还难受。
空气在这一瞬陷入沉默。
傍晚时分,山间别院渐次亮起灯火,映得廊下灯笼的光影在地上轻轻晃动。
姜辞站在院中水井旁,手中拉着水桶,细瘦的手腕略显吃力。水桶刚提至井口,身后传来两道低低的议论声。
“这等姿色,少将军竟半点没动手,真是可惜了。”
“你可别忘了,她是害死少将军妹妹的人,少将军要她命,只是眼下还有用处。”
“那你的意思是,等她没用了,就得死?”
“那还用说?不过……你说,像她这样的人死前要是让兄弟们尝尝……。”
姜辞听得一字不落,拉着绳子的手不由得开始发抖。胃里不禁泛起一阵恶心,她死可以站着死,她也不怕死。
但若是被这般玷污,便宁愿直接投井。
沈廷安站在二楼窗前,指节轻扣着窗棂,目光落在院中那个纤瘦的身影上。
夜色已浓,她仍在井边打水。夜风吹来,吹得她鬓发微乱,影子在地上映出脆弱的一抹。他眉头拧起,不知为何,竟有些看不下去。
她并未像从前那些软骨之人一般哭闹求饶。
他本以为她不过是凉州送来的和亲女子,是故作坚韧的枕边棋子,或许比其他世家女子更会演戏些。可这一连几日,她不声不响地做事,倒让他渐渐分不清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廷安眸色微沉,目光落在她拉水时微颤的手腕上,一股说不清的烦躁自心底泛起。
而此时姜辞她深吸口气,强自镇定,眼角余光扫过廊下,正见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悄然停在窗边。
她心头一动。
几日的相处虽寡言,却已窥出沈廷安性情,他虽刚硬寡恩,但并非冷血无情。那夜他命她留在床侧,不过是出于戒备,也不曾僭越半分,她替他熬药,他虽嘴硬,却默许她寸寸靠近。
想要保命,不能以力抗争,唯有以柔攻心。
姜辞忽而失手,水桶猛地倾斜,整桶井水自井沿泼下,她身形一晃,整个人摔倒在地,衣衫湿透,溅得满身尘土,狼狈不堪。纤细的手掌撑在沙地上,发丝垂落,月光之下,落汤狼藉的身影更显脆弱。
坐在不远处的两人听见动静,正欲起身查看,忽然一道风声掠过。
沈廷安已从窗边翻身而下。
他快步走来,几步抵至井前,一把将她拉起,眉头紧蹙:“一桶水都打不好?”
姜辞垂眸,唇角轻颤,一双眼睛在月下微微泛红,像是委屈至极却又不敢辩解。那一眼望过来,像是把沈廷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猛然刺中。
他喉间一紧,目光闪了闪,语气不由一松:“你若熬药缺水,尽管吩咐他们就是。”
姜辞轻轻点头,声音低柔:“谢少将军疼惜。”
沈廷安没再说话,自己绕过她,熟练地拎起水桶,再次打满一桶井水,亲自拎至药炉旁放下。
姜辞走上前,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将军。”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自院外疾步奔来,满脸惊慌,抱拳道:“少将军,不好了!都督带人朝这边来了!”
第62章
晚上,楚窈躺在越白怀中,眼睛看着房梁,便佯作随口问了一句:“听说都督抓了谢公子回来?”
越白答得干脆:“是的,不过查清楚他与夫人并未一同离开,都督便放他走了。”
楚窈眼睫微动,语气不动声色:“那他人呢?可还在丰都?”
越白想了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不知道现在离开了没有,不过真是奇怪,抓他回来的时候,他……竟剃了度。”
楚窈脸上的笑意未减,轻轻“哦”了一声,似是漫不经心。随即,她缓缓起身,将散乱的衣物一件件穿好。
越白靠在床沿,看着她的动作,低声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楚窈头也不抬,语气轻柔:“不能让人看到我留宿在你屋里,毕竟……我是夫人身边的人。”
越白却不以为意,眉梢微挑,带着几分倔气道:“那就让他们看好了。反正我打算娶你,看见了也好,省得多费口舌,正好趁此机会向都督提亲。”
楚窈闻言轻笑一声,走近几步,将一指轻点在他唇上,低头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柔声说道:“我父母的丧期还未满,如今说这些,时机未到,先别急。”
话音一落,她衣衫已整,神色如常地推门而出。
房门轻轻掩上,楚窈站在廊下,目光微顿,眉心缓缓拧起。
“剃度?”
她低声呢喃一声,眼底浮起一丝讥讽不解。
楚窈沿着回廊缓缓踱步,夜风拂过鬓角,眉眼间却渐染薄凉。唇角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藏着说不清的冷意与讽刺。
不过是睡了一晚,他竟连这点责任都不愿担。宁可剃发为僧,避回紫川,也不肯带她走上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