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岑夫人终于开口,“此事是我机缘巧合得知,起初我以为这是她使得手段。
  可我嫁进来后,她事事规矩,以我为尊,从不争抢,更是在我生下两个嫡子后,才让自己怀上老三。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事事对我好,时日长了,我也将她当成亲妹妹般。
  我以为我们彼此交心,直到翻出那些诗,那分明就是男子的笔迹。”
  她是心仪老爷才千里迢迢嫁来皇城的,哪怕她将姨娘当成亲妹妹,看着自己的丈夫去她那里,她心底里也是难受的。
  这天底下,有几个女人愿意与别的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她不愿不行,姨娘在她之前便做了老爷的人,这辈子也没别的出路,偏生姨娘对她又那般好,她怎忍心让她独守空房?
  每每难受时,她就能用姨娘对她的好来安抚自己。
  可姨娘死后,她却发现姨娘有外心,那她将老爷让去姨娘房中的无数个夜里,自己默默承受的苦岂不是成了笑话。
  姨娘心里既然没有老爷,为何不出府离开,为何还要和她抢老爷,为何还要和她扮演姐妹情深。
  偏生姨娘死了,她连问个清楚明白都不能,她如何好受。
  卫清晏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再度确定道,“本宫所见画面里,的确是她日复一日的练习而写。”
  随后她还念了几句怨气画面里看到的诗句。
  岑夫人眼里不可置信。
  那些诗句翻出来就被她一怒之下烧毁了,当时看到的也只有老爷和岑岫,太子妃不可能知道内容是什么。
  她动了动嘴唇,“您当真看到了,是她自己写的?”
  姨娘她没有蒙骗我?
  卫清晏颔首,“有没有可能,那些诗句来自岑大人,姨娘也是看出夫人对岑大人的情意。
  但她自小跟在岑大人身边,愿意为了岑大人不惜落了自己的长子,对岑大人的情意当不会比夫人少。
  她大抵也是知道夫人的好,不愿同夫人争,但因着她对岑大人的情,便私心里留了一份独属于她和岑大人之间的牵绊?”
  怨气画面里的妇人,练字时唇角挂着温婉的笑意,神情平和,应是个心思良善之人。
  卫清晏便是根据这个有了以上的猜测,所以,她看向了当事人,岑大学士。
  这把年纪了,还被太子妃分析感情,岑大学士老脸滚烫。
  但他此时也想起了点什么,对岑夫人呐呐道,“那些诗句好像是你我定亲后,我……我给你写的,当时杏儿就在旁边伺候笔墨。”
  第392章 捂紧裆部
  杏儿是姨娘的闺名。
  岑夫人狐疑,“我不曾收到那些,你莫要诓我?”
  “我诓你做甚,当年你我定下亲事,你便回了水乡老家待嫁,一去就是一年多。”
  她来皇城探亲,他对她一见钟情,分开那样久,他思念得紧,便想着给她写信,当时血气方刚,信里便写了些情意绵绵的诗句以寄思念之情。
  “但我怕你嫌我孟浪,信便没送出去,之后我们成婚,那些信我也没好意思给你看,许是叫杏儿收去了。”
  岑大学士说完,头也低了下来,怪他竟将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又补充道,“我少时好显摆,见同窗双手皆写的一手好字,不甘落后,也用左手练了一段时间。
  但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加之学业繁忙,便弃了没再练。
  如今想来,杏儿练的大抵是我当年用左手写的那些字。”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岑夫人的眉头越蹙越紧,她凛声吩咐道,“老三,备纸研磨。”
  能证明姨娘清白,岑岫飞快将东西搬来,拉着岑大学士,“爹您用左手写几个给母亲看看。”
  岑大学士想装一装父亲的威严,但心虚得厉害,只得左手拿起笔,写了姨娘那些诗句里面的一句。
  写完讪讪道,“实在是时间久远,后又诸事繁忙,老夫忘记了。”
  姨娘那些诗句字迹是何模样,岑夫人深刻脑海。
  岑大学士写的这几个字,不说与姨娘的十成相似,起码也有八成相似。
  真相一切大白。
  岑夫人突然愤怒地将那纸丢进岑大学士怀里,“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
  渣男!
  老渣男!
  允诺了杏儿要教她练字,却不兑现承诺。
  给她写的情诗,还有左手的笔迹都忘得干干净净,可见在这老渣男心里,自己这个正妻也没多少分量。
  亏得她和杏儿心里都有他,到头来,她们都是被负的那个,早知如此,她和杏儿又何须为了个破男人苦了自己一辈子。
  “夫人……”
  岑大学士面有委屈。
  “练字这样小的事情,若是老夫忘记了,杏儿提一提,老夫也不是不会教啊……”
  他心里则嘀咕了一句,果真是女子难养。
  岑夫人和他夫妻一辈子,如何不知他心里的想法,狠狠瞪了她一眼。
  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通房丫鬟就是个随时发卖杖杀的奴才,杏儿若真敢央着主子教她练字,被她那重视规矩的婆母知道了,杏儿还不知会落得何种下场。
  若是老渣男主动要教,有他替杏儿撑着腰,那又另当别论,可渣男连自己的承诺都忘记了,如何会替杏儿撑腰。
  他又怎么会知道,女子一旦动了心,就会将男人的话当真,并殷殷盼着。
  真是个渣男!
  岑夫人第一次审视自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卫清晏看着这一幕牵了牵嘴角,顺势用那笔墨纸砚,为杏姨娘抄经引渡。
  杏姨娘的怨气如余良正的庶弟那般,掀不起什么风浪,也成不了鬼怨,但早早化解于亡者轮回有益。
  待怨气散尽,卫清晏搁下毛笔,同岑大学士道,“杏姨娘因着您当年的那个承诺成了怨,本宫刚已将她送走。
  如今误会已解除,本宫还有要事,便先回去了。”
  “臣妇多谢太子妃。”
  岑夫人恭敬行了一礼,而后对庶子道,“岫儿,随母亲一道恭送太子妃。”
  对于靠近的岑大学士,她视若无睹,将手伸向了岑岫。
  卫清晏佯装没看见。
  客观来说,在这个男子三妻四妾的世道,岑大学士一生只有一个姨娘,还算正派。
  但他负了杏儿也是事实,只这世道如杏儿这样的通房丫鬟,身份低微,不被主家重视是常态。
  人身上的奴性久了,自己也会觉得自己低贱。
  卫清晏突然生出引导女子自我价值觉醒的心思。
  “太子妃。”
  回府的马车上,惊蛰坐在车辕,迫不及待同卫清晏道,“忠勇侯老夫人说,当年我是在酒楼外被拐的,那时候我三岁。
  酒楼新出了一款现烤的鸭子,那些时日恰好我病了一场,吃什么都没胃口。
  我娘……就是长宁郡主,她便想着带我吃酒楼吃点新鲜的,可生意太火爆,每日都供不应求。
  酒楼便出了一条规定,每天只售出两百个,不分身份贵贱,只看排队先后。
  当时有两人因排队打了起来,恰巧其中一人是忠勇侯大夫人的娘家侄子。
  对方都带了不少家丁,长宁郡主见她大嫂的侄子被打,便让婢女看着我,上前调解。
  等那事歇,我已经不见了,婢女也被人迷晕在角落里。”
  卫清晏问道,“这瞧着像是蓄谋,为何忠勇侯府会认定是人贩子偷走了你?”
  “老夫人说,因为当日失踪的孩子不只是我一个,另外还有几个女娃。
  且他们之后确实追踪到了人贩子,人贩子也承认了,只不过长宁郡主追到人贩子时,被偷的孩子们已经被转卖了。
  之后,她便一直在外寻孩子,一寻便寻了近二十年。”
  惊蛰顿了顿,挠了挠头,“但我只模模糊糊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被人丢在了破庙,那人似乎说了句,让我往后自求多福。
  之后我便跟着乞丐头儿一起乞讨,讨来的东西分八成给头儿,他会允许我在破庙里落脚。
  没讨到便会饿肚子,挨打,等我五六岁时,不甘心被乞丐头儿剥削,就偷偷离开那破庙,却被乞丐头儿抓回。
  那次我被打得气息奄奄,乞丐头想给我给点教训,便将我丢在了路上,烈日暴晒。
  可我运气好,非但没死,反而被偷溜出宫的主子捡了去。”
  这事,卫清晏也是知道的。
  时煜捡了个小乞儿,可后宫是不能留除太监之外的男子的,哪怕那时候惊蛰还只是个孩子。
  在惊蛰伤势养好后,坚持要跟着时煜时,同样是孩童的时煜给了他两条路。
  一是受宫刑留在宫里做太监,二是跟着皇家暗卫学功夫,学成后给他做护卫。
  她至今都记得清楚,虎头虎脑的惊蛰在时煜还没来得及说第二条路时,就捂紧了裆部。
  可他又坚持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所以选了第二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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