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免得因对先帝的偏见,错了思路。
两人最先去的是沈常山的叔父家。
老人坐着门前的石墩上,抽着烟斗,眯眼看着朝他走来的两人,率先问道,“你们是秦家的亲戚?”
时煜在他旁边的石墩坐下,“老人家,我是沈先生的学生。”
卫清晏亦在石墩坐下,“我算是他家的亲戚。”
秦氏是大姐的妯娌,这拐着弯的亲戚也算亲戚吧。
老人见两人长得天仙似的,身上穿得也非等闲,却一点架子也无,对他们心生好感。
不由胆子大了些,“两位愿意跑来这小山村看他,应是和秦家关系不赖。
可否帮忙劝劝那几个孩子,他们的爹不愿留在芙蓉县,便抬回去吧。”
“老人家为何会这般认为?”
时煜神情诚恳,“落叶归根是老师临终前的愿望,听说他这些年也时常来芙蓉县,一住就是大半年。”
“他对家乡没有感情哩。”老人习惯性地摸了摸装烟丝的布袋,又担心衣着富贵的时煜两人不喜,最终放下了手。
时煜瞧出他想抽烟,抬手示意他随意。
老人嘿嘿一笑,这才又伸手摸出了烟丝,往烟斗的小眼里塞,点上火,猛吸一口。
这才叹道,“老汉打小和哥哥感情好啊,没想到唯一的侄子却是个冷心冷肺的。
当年老汉听说,哥哥一家遭了难,侄子投奔了秦家,老汉去京城找过他的哩。
可那没良心的崽子,图秦家的富贵,连亲叔叔都不认得哩。
老汉心寒啊,老汉都想好了要把他当亲儿子养哩,他倒好,上赶着给秦家倒插门。
老汉拦不住,只能由着他给别人做儿子。
前些年,好不容易盼着他回家了,老汉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知道要祖宗了。
没良心的白眼狼哦,老汉多次登门找他,他都躲着不见,成日关在屋子里。
后来,老汉才知道,他回村可不是为了什么落叶归根,他是犯了错,回来躲着呢。
他的心从来都不在沈家湾,也早就忘了自己是沈家的种,现在死了棺材不肯落葬,这是不愿呢。”
“老人家是不是弄错了,老师一生兢兢业业,不曾听闻他犯过什么错。”
时煜声音稍稍冷了些,似有维护沈常山的意思。
老人用力磕了磕烟斗,气哼道,“老汉怎么会弄错,老汉多次登门,他不让老汉进,老汉是他亲叔,还治不了他?
老汉就提了几壶酒上门,要么他跟老汉去大哥大嫂坟前认错,要么就看着老汉吊死在他门口。
他酒量不如老汉哩,大男人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说对不起大哥大嫂,对不起沈家哩,不配做沈家人哩。
还说害了什么孩子,看孩子受苦,没脸留在京城哩。
老汉是年纪大了,但这些话记得清清楚楚哩,他酒醒后又不理老汉,老汉也懒得再跟他计较了。”
老人浑浊的眼里,闪着泪花,看向时煜,“他不认老汉,老汉也是他亲叔啊,老汉用死威胁他,他就心软了。
说明还没坏到底,是心里有苦哩。
那又何必强求他死后回沈家呢,只是秦家的那几个孩子,和他爹一样强,不听老汉的哩,劳烦后生帮忙劝劝。”
“我们愿意帮老人家劝劝秦家人。”
卫清晏有些发愁道,“只是,老人家刚说,他害了什么孩子,没脸留在京城,会不会也不想葬在京城呢?”
“这……”老人一时为难,“人老了,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那要如何是好,亡者不如意,折腾的是子孙,这都死一个了……”
老人忙是皱纹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焦虑。
卫清晏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关于那个孩子,您还记得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吗?或许我们了解清楚,就能想到解决办法了。”
“他醉的稀里胡涂,话也是乱七八糟,说什么害孩子年纪轻轻得重病,什么他不配为长辈……”
老人努力回想着,“什么罪孽深重,自己没家,也害的孩子不能在父母身边长大,大概就是这意思。
哦,对了,他还一直问老汉,怎么让白发变黑,老汉哪有那法子……”
第181章 沈常山是凤昭人?
老汉说到这里,猛然顿住。
他看着时煜一头银发,有些紧张道,“他,他说的孩子不会是你吧?
你……你是来寻仇的?老汉不知常山对你做了什么,但那孩子能被我一个乡下老汉要挟,他心底是有良知的。
他……他……”
老汉嗫嚅了半天,也再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活到现在七十多岁,就见过这一个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的人,常山当时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孩子,要给人把头发弄黑之类的话。
这很难让他不怀疑,眼前人就是常山口中的那个孩子。
再回想刚刚的事,这两人分明就是故意来找他套话的啊。
要不然这样矜贵的人儿,凭什么和他一个乡下老头说话,还不嫌脏和他一起坐石墩子啊。
老汉心里懊悔极了,真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怎么刚看到这年轻人的头发,就没联想到呢。
他真怕眼前人是来报复秦家的,可他也说不出让时煜原谅沈常山的话来。
能让沈常山悔恨得都不敢面对人家,那定是对人家做了缺大德的事情啊。
老汉见时煜和卫清晏不做声,脸色冷沉,就跟在县里见到的那些官老爷一样的威严。
心里更慌了,要是因为他多话,害了秦家那几个孩子,他死了都没脸去见大哥了。
再不满侄子倒插门,秦家那几个孩子身上也留着他沈家一半的血脉啊。
这样想着,老汉手中烟斗一松,心一横就要朝时煜跪下,“老汉替他跟你道歉,你要是恨他,就……就算老汉头上。
他爹娘死得早,真要做了什么,也是我这个做叔叔的没管教好他。”
他活到这把年纪,死了也不亏。
时煜和卫清晏没有及时出声,是因为震惊。
震惊老汉的那些话,结合他们先前的推测,几乎能确定,沈常山对不起的孩子就是时煜。
得了重病,不能在父母身边长大,还白发的,满京城没有第二个。
那也意味着时煜极大可能真是凤昭太子。
可他说不配为长辈,又是何意?
难道他是凤昭皇族人?
可他分明和眼前的老汉容貌有些相似……
想不通,两人就默契地不言语,想听听老汉还能说些什么,却没想老汉会被吓成这样。
时煜忙扶住他的胳膊,没让他跪下去,“老人家误会了,我来此并非寻仇。”
便是沈常山真的对他做了什么,他也没道理为难一个无辜老人。
“你说的是真的?”老汉有些不确定。
时煜点了点头,“我们是来给秦家帮忙的。”
一码归一码。
小晏答应了给秦家解怨,就会兑现承诺,至于沈常山的事,等彻底查清再说。
这算不得撒谎,所以时煜眼眸真诚。
老汉想起他刚刚的确是瞧见两人从沈宅出来,也是因为这个,他才认定他们是秦家的亲戚,才会说那些。
“年纪大了,就爱胡言乱语,两位贵客莫要放在心上。”
虽信了这两人不是来找秦家寻仇的,但也后悔自己刚刚冲动多言了,想要找补一二。
时煜笑道,“老人家放心,沈先生去留的问题,我们会尽力劝上一劝。”
沈常山当年的醉话,他不太希望秦家兄弟过早知道。
秦思贤聪明,有些事只怕经不起他推敲。
而他是皇帝的人。
皇帝最近对他态度好了许多,可这一切都基于他是时家人,他不想婚前出意外。
可也没叮嘱老人别说,因为他知道老汉一定会将刚刚的事告知秦家兄弟。
这个憨厚的老人,心里惦记着沈常山的后人。
担心他刚刚那些话,会给秦家招祸,定会提前知会秦思贤这几个侄孙。
两人又同老人说了些话,得知沈常山的父亲,以及幼时的沈常山与老汉长得并不像。
反而是长大后的沈常山与老汉容貌相似。
孩子长大容貌会有变化,恰好又变的像沈家人,众人便也不会起疑。
辞别了老人,两人又去了沈家坟地。
距离沈常山棺椁不远处,是沈父、沈母,还有沈常山妹妹的墓,再无其他多余的坟冢。
惊蛰悄然上前,“爷,属下打听了,沈常山来芙蓉县长住,是三年前,准确说,三年前的冬季。”
那时,时煜从北陵回来,献出魂火,变得病弱。
和老汉所言又对上了。
“或许是因为他和老汉容貌有些相似,才敢冒充沈常山来京。”
卫清晏看着三座墓碑,蹙眉道,“可他不是芙蓉县人,如何得知沈家叔祖父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