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可先帝为何要针对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博士?
  所以,也不排除是当时的三皇子陷害沈常山。
  学生不满老师,故意为难,这样的事,在权贵中时有发生。
  她看向兄弟两人,“既是这样的罪名,你父亲又是如何回到国子监的?”
  “父亲呈了一套数术教学的方案,以及一份阐述数术在实际生活中的重要性。”
  秦思贤没什么底气地道,“许是先帝爱惜人才,许是先帝重视数术,允了父亲回去,但此后只能教授副课。”
  若爱惜人才,就会让他官复原职。
  若重视数术,数术这门学科就不会至今还只是副课。
  卫清晏更倾向于,先帝知道是三皇子和嫔妃设计了沈常山,但皇子言行代表的是皇家颜面。
  若一点处罚没有,则是承认,那是三皇子对老师不敬,只得略加惩罚,坐实沈常山罪名,保全三皇子名声。
  亦或者,设局的本就是先帝,他这样做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沈长山满足了他这个目的,先帝才松了口。
  能入国子监读书的学子,都是国之栋梁。
  先帝算计了沈常山,定然也怕沈常山对朝廷不满,如何还敢让他教授大魏的未来栋梁。
  尊师重道的世道,老师对学子的影响很大,而教授副课的老师在学子心中的地位则逊色许多。
  一念之间,卫清晏想了许多,她继续问道,“那是哪一年的事情?”
  “我七岁那年,也就是二十三年前。”秦思贤记得很清楚。
  那是父亲第一次离家,还是遭受挫折后,他十分担心。
  二十三年前?
  卫清晏衣袖下的手骤然握紧。
  怎么那么巧,又是二十三年前?
  “你先前说,你父亲被除出国子监后,将自己关在书房几日,之后才去的北地迁坟是吗?
  他多久回来的,谁同他一起去的?”
  “父亲自己跟着镖局走的,离开大概有半年多的时间。”
  秦思贤回忆道,“本无须那么久,但父亲被免了职,出门一是为迁坟,二是散心,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卫清晏眸光微垂。
  先不论一个回乡迁坟的人,路上有没有心思游玩。
  沈常山十七岁来京,两年后成亲,到秦思贤七岁时,他在京城呆了近十年。
  这十年的时间里,他不可能没有时间回北地,为惨死的家人迁坟。
  却等到二十三年前才去迁坟,是巧合,还是为了遮掩什么?
  她刚这样想,便听得时煜问道,“可知雇的是哪家镖局?”
  秦思贤摇头,“我不知道。”
  父亲去北地迁坟的事,是否与怨气有关,秦思贤不确定。
  但他能确定的是,容王这样问,显然是要查父亲的意思。
  先前对父亲身份的猜疑还在心底揣着,他希望父亲的怨气能早些解了,以换秦家平安。
  可私心里,他并不希望父亲的过往被人扒拉,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那个人是不是芙蓉县的沈常山。
  他都是母亲的枕边人,是他们兄弟几个的父亲。
  沈思远却道,“我或许知道,父亲当年走的应是平安镖局。
  我经商后,各地往来难免就需要和镖局打交道,常合作的镖局就有平安镖局。
  老掌柜知道我身份后,曾让我向父亲带个好。
  我好奇父亲极少出门的人,怎么会认识镖局的人,便多问了句。
  老掌柜笑说,多年前曾和父亲一起去过北地,我想或许就是那一次。”
  想了想,他到底还是问了句,“你们是怀疑什么?”
  沈二爷不爱读书,脑子或许不及大哥聪明,可他也不是蠢的。
  父亲生怨就是一个最大的疑点。
  卫清晏心里推测暂不好对兄弟俩言明,只得含糊道,“你父亲给的提示有限,我们了解得越多,便越能早些知道他真正的执念。”
  随后,她又转了个话题,“你父母感情如何?”
  秦思贤深邃的眼眸,看了卫清晏一眼,而后斟酌道,“如这京中许多奉父母之命成婚的夫妻般,相敬如宾,从无争吵。”
  他将后面四个字咬得重了些。
  卫清晏懂了。
  这话的另一层含义,便是夫妻俩相处和谐,却并无多深的感情。
  天底下哪有不吵架的夫妻?
  有时候,愿意同对方吵,反而是一种在意和期待。
  唯有不爱,不在意,才能疏离客套地容忍一切。
  她没同任何人说的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沈长山的执念画面里,那个少年与年轻妇人不像是逃命,更像是私奔。
  他愿带着妇人私奔,说明他对妇人感情不浅。
  寻常男子做上门女婿,要么为了爱,要么为了前程。
  沈常山不爱秦小姐,前程也是自己博来的……
  卫清晏此时才真正对沈常山这个人,起了好奇心。
  “你父亲可还有别的妾室?”
  “有一个封姨娘,是父亲从北地回来后纳的,没有子嗣。”
  不等卫清晏问那封姨娘如今在哪。
  秦思贤主动道,“六年前,封姨娘病逝了。”
  因着刚刚对先帝的揣测,卫清晏现在对数字格外敏感。
  六年前,先帝驾崩!
  第180章 对不起时煜
  封姨娘去世的具体日期,是不是死在先帝之后?
  卫清晏没直接问兄弟俩。
  免得兄弟俩起疑,起了戒备之心。
  之后她又真真假假地问了不少问题,由此推断出,封姨娘的确在先帝驾崩后去世的。
  若说先前她还怀疑三皇子,此刻,卫清晏几乎可以断定,设计沈常山的就是先帝。
  从兄弟俩身上再也问不出更多,卫清晏便将话题转到秦家眼前的境况上。
  棺椁已停在坑中,怨气并非一时半刻能解,秦家老三的尸身却是要及时送回京,兄弟俩便决定,明日秦思贤先带秦三爷回京。
  沈思远暂留芙蓉县,守着沈常山的尸骨,等找出他生怨的根源后,再送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事情商定好,秦家人各自准备着,卫清晏和时煜决意在村里走走。
  “秦思贤何时晋升为国子监祭酒?”无外人时,卫清晏低声问时煜。
  “皇兄继位第二年。”时煜亦低声回道,“皇兄尚是太子时,秦思贤便已是皇兄的人。”
  卫清晏颔首。
  原是如此。
  她先前推测沈常山满腹才华,却只能教授副课,是先帝担心他对朝廷不忠,不敢用他。
  可沈常山的长子却成了国子监祭酒,若是先帝死后,被新帝提携就说的过去了。
  这也说明,此事上,先帝不曾与皇帝交心。
  “先帝尚在位,秦思贤便已是国子监监丞。”时煜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父子同在国子监?”卫清晏蹙眉。
  先帝怎会允许?
  时煜点头。
  原本他也不曾留意这些。
  得知秦氏去了安远侯府找卫清晏,后又亲自爬大觉寺找人,他猜到应是出了事。
  便命人去打听了下秦家的事,想着卫清晏许是能用的上。
  抬手抚了抚卫清晏拢起的眉心,时煜道,“我知你在想什么,你在疑心是先帝设计了沈常山。
  沈常山去北地只是遮掩,实则是为先帝办事,二十三年前,凤昭太子失踪。
  你怀疑沈常山为先帝办的事,与凤昭太子失踪有关。
  从北地回来后,身为上门女婿的沈常山却纳了妾,那妾室又死在先帝去世同一年。
  你在想,那妾室是先帝用来盯梢沈常山的,先帝死后,沈常山杀死了那妾室,对么?”
  与卫清晏想的一模一样,她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卫清晏知道时煜定然也想到了,二十三年前,凤昭太子失踪,而时煜被带进去了皇宫。
  卫清晏愈发觉得,时煜便是凤昭太子。
  但时煜不提,卫清晏便也暂且按下。
  “按说,先帝不敢重用沈常山,定也不会重用沈常山的儿子,可他却默许了秦思贤任职国子监监丞。
  秦思贤就算是皇帝的人,先帝也有的是法子将他从国子监踢走,甚至让秦家彻底从这个世间消失。”
  保守秘密最好的法子,便是灭口。
  卫清晏相信先帝做得出这种事。
  时煜幽幽道,“凡事都有两面性,许多事情,利弊共存,先帝力用沈常山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被沈常山拿捏了把柄?”
  且这把柄是先帝无可奈何的。
  大魏是先帝的天下,能让先帝不得不容忍的绝非小事。
  可沈常山有先帝的把柄,为何又甘心做个教数术的副课先生?
  两人心头隐隐有了猜测,却又默契地不让自己往深了想。
  眼下他们要解决的是深常山的怨念。
  刚刚对先帝的一切推测,都无证据,他们的着重点还得从沈常山身上往下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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