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与此同时。
一间禅房内,枯瘦如柴正在打坐的老和尚骤然睁眼,旋即重重一声叹息,“傻儿,傻儿哦,我的痴儿……”
容王府内,正在书房看书的时煜,突觉心中慌乱不安,忙大步出屋,“常姑娘今日在做什么?”
皇宫内,在同妃子共游御花园的皇帝,心口一阵闷疼袭来,他用拳抵住心口重重倒了下去。
来京的官道上,一黑衣戴兜帽的女子正快马疾驰,突然,原本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愈加惨白,她手中马鞭高高扬起,“驾……”
卫清晏浑身力气散去,靠着卫诗然的支撑,闭目沉思。
龚家兄弟的汗又滴了下来,这次是急的,时间不等人。
余良志也坐不住了,走到了卫清晏身边,脑子里已经百转千回地想着,龚长英还有什么可能生怨,却毫无头绪。
卫诗然的心被撕成了两半,两半都剜心般疼得厉害。
一半担忧儿子,一半心疼怀中人。
秦氏的指甲深深地掐在掌心里,视线一会望向门外,一会望向卫清晏。
却无一人敢打扰卫清晏。
大家都有眼睛,便是不懂她刚刚是做什么,也看到了她放出的那些血,以及瞬间丧失的精气神。
她是竭尽全力为龚家解怨,以折损自己为代价的那种。
卫清晏眉头深蹙,良久,她问道,“龚长英临死前,可有向两个儿子交代墓碑一事?”
“不曾,此事由母亲和老管家操办的。”龚明诚极快地回答。
“那便问他,是否死前要求在碑文上写明他的来处,来处是否要求写上花氏女,龚家子?”
龚明诚没时间多思考,以言行事。
余良志眼眸微微亮了亮。
是了。
龚长英去世时,长子龚明诚已经当家多年,父亡子立碑,他却不曾将此事交托给明诚兄弟,而是让妻子和管家操办。
依照老管家所言,长英要那波斯布料一是为了结花姨娘的恩,二是为讨小妹欢心。
长英一生为官清廉,为人磊落,唯一对他影响深的两人,便是花姨娘和小妹。
他着女装是因花姨娘已死,他无法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便充当他的女儿,那么以他重情的性子,极有可能要求在碑文上也写明这点。
毕竟,碑文是一个人在世间走过一趟的最后凭证。
可碑文不似寿衣,寿衣穿在棺椁里别人看不见,碑文是藏不住的。
无论是小妹不想别人深究长英,还是为着龚府,为着两个儿子的名声,只怕都不愿别人看到这样的碑文,所以,她违诺了。
他看向卫清晏的眸光多了抹赞赏。
那边,龚明诚已经将卫清晏的猜想,一边抄经,一边问了出来。
无人回答!
屋中亦无任何改变!
啪嗒,啪嗒,只有汗水滴落在纸上的声音。
龚明诚再次重复着,话至一半,听得卫清晏道,“按他要求重新立碑,碑成之时,将两套衣裙烧给他。
此怨,已解!”
话落,她缓缓闭了上眸,无力地倒在了卫诗然怀里。
“常姑娘!”卫诗然还来不及高兴,儿子无事,便急呼出声,秦氏见此,亦忙上前搀扶。
一道玄色身影闪身到了跟前,一把将人抱起,踏着轻功跃出了龚府!
第58章 再不醒,就逼容王娶她
卫清晏这一昏迷,足足睡了三日。
醒来便对上两双黑漆漆,亮晶晶的眸子。
“常姐姐,你醒了。”
“姑姑。”
龚缙和笑笑趴在床边,同时出声。
外间的杜学义和燕岚听了声音忙进来。
“可还好?”杜学义忙问。
卫清晏视线扫了眼屋里,是安远侯府的风晓院,“我昏睡了多久,怎么回来的?”
她只记得血符耗尽了她的生机,晕在了大姐怀里。
以龚家人的性子,定会好生照料她,不会将她送回安远侯府。
杜学义看向燕岚,“两个孩子守这半天了,你先带他们去吃些东西,再给卿念带些来。”
燕岚知道他这是有话要同常姑娘说,便牵上了笑笑的手。
龚缙虽心里不认同杜学义将他当孩子,但他也明白杜学义的意思,同卫清晏扬了笑脸,“常姐姐,我等会再来看你。”
卫清晏看他笑得一脸山花烂漫,心情也跟着明朗,“好。”
等人一走,杜学义脸就拉了下来,“老大,你没说替人解怨要搭上自己性命,你好不容易活着回来,若又出点什么事,如何是好?
别人的命重要,你的命也是命,你都不知道,你整整昏睡了三日,你都没呼吸了,若非你脉搏还跳动,我都以为……”
“谁送我回来的?”卫清晏打断他的絮叨。
“容王,知道龚府解怨,他关心你大姐,也去了龚府,刚到你就昏迷了。
容王府里有好大夫,他自责是他请你帮龚家解怨,便将你带去了容王府医治。”
杜学义看她,“我想着功德印一事,或许你靠近他就会恢复生机,就以是他连累你为借口,让他亲自照顾你。
今早,你恢复脉搏,我怕时间一长他起疑,就将你带回来了,若你再不醒,我都打算逼他娶你了。”
卫清晏眸光微闪,准确说,是她自己想解龚家的怨,而非时煜要求。
她运了运内力,她的生机竟然全部回来了。
先前,她与时煜有肢体接触时,确实能缓过来一些生机。
可,这次她近乎以命搏命,岂是近身照顾和简单碰触就能够的。
抿了抿唇,卫清晏心里幽幽叹了口气,时煜聪慧,只怕她亲近他才能获取生机的事,他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老大,你现在是彻底好了吗?起来吃点东西补补吧?”杜学义关切道,“燕岚今日一大早就在灶上炖了老参汤。”
卫清晏瞄了眼包裹严实的身体,掀被起身,“学义,你的酒量再练练吧。”
时煜能让她这么快恢复,定然是亲吻了她,那她让杜学义灌醉他那次,他便是装醉的。
只有杜学义才是真醉。
而她也被时煜蒙骗了过去。
那么之后的牵手,背她,都是有意而为。
他既猜到了,为何不拆穿,还要配合?
卫清晏不由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
时煜,他知道了多少?
杜学义见她起床,一脸懵逼背过去身去,“老大,怎么说到酒了?你身子刚好,不能喝酒,再养些时日,你想喝多少,我给你买多少。”
背后无人回话,卫清晏已穿好衣裳去了外间。
这边刚洗漱好,龚缙三人就提着食盒过来。
“常姐姐,谢谢你救了我。”龚缙坐在卫清晏对面,用公筷夹了一块樱桃肉放在她面前的空碟里。
“我娘说,我的命是你救的,往后我就得孝敬您,不然她会打断我的腿。”
“我也孝敬姑姑。”笑笑不甘示弱,垫着脚给卫清晏用勺子舀了块虾仁。
这几日,这个哥哥都跟她抢姑姑。
龚缙自家没有妹妹,只有一个才三岁就古板的侄儿,很是喜欢软糯糯的小姑娘,笑眯眯顺着她道,“对对对,我们一起孝敬常姐姐。”
笑笑看向卫清晏,见她点头,也露出一口糯米牙。
卫清晏看着两人互动,无声笑了笑,将两人夹的菜吃完后,才道,“你如今身子好了,有何打算?”
“入学,不过我娘说,既已耽搁了这些年,也不急这一时,让我好生玩一个月,将来入了学堂再用功不迟。”
说起这个,龚缙眸色都亮了许多,“常姐姐,身体好的感觉真棒,我都好久没好好去街上玩过了,我大哥还答应我,过几日带我去骑马。
对了,我爹也答应我,再帮我找个武学师父,我将来一定要文武兼修,嘿嘿。”
倒是个有上进心的,卫清晏眸色赞赏,“从前可有学过?”
龚缙忙点头,“外祖给我找的教习师父,不过我身子不好后,他也离京了。”
说到这个,龚缙神情有些蔫蔫,“师父说,习武要趁早,我如今都十五了,不知还能否来得及。
我想象我外祖和舅舅一样,做个武功盖世,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虽然我不喜读书。
但我小舅说,要做大将军,必须得先识文断字,不然连兵法都看不懂,读书还能明智。”
卫清晏咀嚼的动作一顿,她不记得自己这样同龚缙说过话,甚至她印象里,他们都没怎么接触。
“你小舅这般同你说的?”
“不是,我小舅训斥他底下的副将时说的,我听到了。”他神情自豪,“常姐姐,你不知道,我小舅可威风了。
如果我小舅还活着,说不定你也很喜欢他,到时就能给我做舅妈了,我小舅可好了。”
“咳咳咳……”
刚走到门口的杜学义听了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