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听说今天有个中控哥声音巨好听,”戴上麦就不能在后台说话了,潘冉只好在手机上打字给卞舍春看,“希望能轮到我们qaq。”
卞舍春挑了挑眉,眯着眼看向观众席末尾的中控室玻璃窗,过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转过头用眼神警告潘冉:“你怎么把手机带上台了?!”
潘冉讪讪地笑了下,打字:“忘记放在外套兜里了……我现在就放到场务那边。”
卞舍春做口型:“快去快回。”
潘冉走了,他看了几次表,不看表的时候就无意间看向中控室,建筑学院的声乐节目编排得比较简单,快下台了,老师还在跟他们确认细节。
“那个……”一道男声插入他们的对话,“伴舞上来的时候有点偏台了。”
“偏左还是偏右?”
“右。”
卞舍春勾起嘴角,轻轻“啧”了一声。
是挺好听,低低哑哑的像网恋男神费尽心思凹出的声线,但语气很松弛,尾音断得干脆,听着让人定心。
虽然他一句话让排练时长又延了十分钟,但卞舍春没有丝毫不耐烦,等潘冉回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眯眯地指了指中控室的方向,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潘冉眼神一下子亮了,在接下来的表演里状态奇好,跟团员们交代事情的时候语气也相当柔和。
可惜声音好听的中控给他们带来的好心情只持续了一个小时,在他们刚刚下台不久后,潘冉收到了一则消息,是团里一个群演发来的,她目光匆匆扫了一眼,就变了脸色。
卞舍春刚刚被其他学弟学妹们围着起哄了一轮,脸上的笑还没收回来,就看见潘冉快要把手机捏爆的神态,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周晨飞要走,”潘冉冷冷地说,把手机屏幕给他看,“就那个大二的,说要追我的群演,他说比完初赛他不来了,还劝我也退出。”
卞舍春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拿过她的手机,一目十行地看过那篇矫情小作文,气笑了:“他说我们军事化管理?”
“他还说你什么鸡毛蒜皮都要管像个老妈子,他懂不懂调度啊?”
潘冉不断地踱步深呼吸,凭着最后的理智交代另一个副团把团员领回学院,拽着卞舍春走到了另一个没人的休息室,拍上灯开关的气势活像扇了墙一巴掌。
卞舍春低着头走进来,把手机还给她,一屁股在旁边的塑料板凳上坐下,后背慢慢靠上掉灰的白墙。
潘冉再怎么深呼吸也忍不住气,无意识地掀了一下刘海,露出紧蹙的眉头:“他凭什么?”
卞舍春没出声。
潘冉掐不住话头,对着虚空破口大骂:“他想走就走?所有人这大半个月的努力在他眼里算什么?就他吃苦了就他牺牲上课时间来排练了?明明面试的时候就好声好气跟他们说过很辛苦,啊当初信誓旦旦说得比谁都好听,好像做话剧做节目是他毕生理想一样,谁不知道图的是那点儿文体积分?”
卞舍春安静得出奇。潘冉这姑娘平日里比谁都好脾气,发起火来也挺吓人的。就这样还骂得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台词功底一等好——想到这里,他还笑了一下。
潘冉还不解气,接着骂道:“而且他又哪里辛苦了?他戏份就那么点,又不用熬到熄灯后还在改剧本,又不用练台词练到失声,又不用跟烦人的中年男老师反复扯皮——”
骂到这里,卞舍春的笑僵在脸上,苦了吧唧的,替自己心痛了一会儿。
“活少分多的差事,他还不满意,临走了还要写小作文怒斥我们压榨他?他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明明就坐在后台玩手机吧!接你奶茶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不为五斗米折腰呢?”
潘冉越骂越起劲,直接把第三人称转成了第二人称,按着微信语音键就冲着对面喊话:“行啊,你别来了,你有这样的自私精神做什么都会失败的。自己扛不住还想拉着我跑路,你醒未啊?我真系受够你呢种cheapman了!”
卞舍春听到这里“诶”了一声,站了起来,有点懊悔自己没拦住:“你让我去跟他讲嘛,他那种人,你这样跟他撕破脸,他会缠上你的。”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没多久,周晨飞秒回:“我可是为了你才来话剧团的!”
潘冉翻了个白眼,截图删除拉黑一气呵成。
卞舍春本来看到那篇小作文是生气的,非常生气,生气之余还有些“为什么我要为了这种人殚精竭虑地尽责”的不值,差点自己也想撂挑子不干了。好在有人替他义愤填膺,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没事儿,让时卓替一下他位置就行。他水平可比周晨飞高多了啊。”卞舍春笑着说。
潘冉情绪也下来了,长吐了一口气,差不多恢复了平时说话的语调:“他今年为什么做后勤去了?”
“他觉得后勤好玩儿,”卞舍春开玩笑似的说,“说不定也是嫌我压迫他呢。”
潘冉勉强笑了一下,看着他:“唉,你说你,每天这么累,也没什么人认你的好。学弟学妹基本都是副团在带,和你也不亲近……”
卞舍春不甚在意地打趣她:“你此刻身上得冒圣光了。”
“冒圣光的是你,”潘冉说,看他的目光颇有一点忧心忡忡,“还有你那个男朋友,我都不想说……”
卞舍春噎了一下:“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潘冉偏生要提:“你生病了,他都不来看你一眼!生日送的蛋糕和礼物还是托别人带过来的。”
“他和我冷战啦。而且他不是也送了药吗?”
潘冉愣了一下,然后急道:“不是,那是一个场务送的!”
卞舍春比她更懵:“场务?什么场务?”
潘冉反应过来,更是火大:“你看连一个陌生人都看出来你病了而且很累,还肯关心你,岑周呢?”
卞舍春沉默半晌,说:“我是准备分手了,等忙完这阵儿吧。”
在他们的谈话里短暂出场过的场务此刻就站在门外,踌躇不定。还有一批道具放在这间休息室里,但这两位应该都没注意到。闻于野从潘冉开始骂人的时候就想先离开,但对讲机另一头的组长一直在催,硬生生把他钉在了门口,被迫听完了全程。
好不容易等到了个空档,闻于野清了下嗓子,敲门道:“有人在吗?”
里面传来猝不及防的声音:“啊?啊有,我们这就出来。”
门很快在他面前打开,闻于野偏开身子,卞舍春和潘冉都心不在焉,一前一后走得很快。
闻于野进去拿道具,是一箱烧杯试管之类的东西,他轻拿轻放地端起来,转头却看见塑料凳子上遗落了一张校园卡。
还没等他放下道具去拾,卞舍春又匆匆忙忙地进来,拿了卡就走。
闻于野和他擦肩而过,闻见他身上清爽的麝香味,看见他刚扎的头发松松散散,发圈摇摇欲坠,嘴角没有笑,整个人像朵飘忽的阴云。
纸箱子里的玻璃制品摇晃了一下,磕碰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第12章 车窗
六月中,青韬杯决赛结束,商院话剧团的节目《消失的b306》众望所归地成了第一,和第二名差了0.5分以上,已经算是断层。尽管初赛时也是第一,但那时还是没有现在这种尘埃落定的实感。
卞舍春下了台后还有一堆工作要收尾,等到回到团员们身边的时候就成了全团最后一个知道好消息的人,还没来得及咂摸过味儿,胳膊和腿先一步被几个学弟合力抬了起来,团员们拥过来一边高声欢呼一边把他往上抛。卞舍春看着黑漆漆的天,感受着重力和他们的手掌,晕晕乎乎地笑。
这群人抛人也不专业,把卞舍春颠得头疼,抛了两下就连忙喊停,脚一沾地又被潘冉一把紧紧抱住,她小声呜咽着说“团长我们是冠军”,听得他也有点鼻酸。但是矫情的话他是断然不会说的,只是抱完几个副团之后,挑事儿一样冲天喊了一句:“其他学院转人工——!”
也不管不远处就有其他学院的队伍,团员们非常配合也非常引战地跟着起哄,卞舍春悄悄远离了中心,去一边打电话联系晚上团建聚会的烧烤店和ktv,这是他们话剧团的传统,就像拿第一的传统一样。
学生会文化部部长带着几个副部正好路过,他们做的是幕后,听见话剧团的鬼叫只觉得好笑。部长叫伍榕,比卞舍春高一届,认识有一阵儿了,看见他打了个招呼,问他们是不是要去团建。
卞舍春点头说是,伍榕笑起来:“我也想带几个小朋友去,蹭你们的车行吗?”
文化部的成员工作都是分散的,很难有其他社团的凝聚力,部长说的“几个小朋友”,估计也就是两三个和他熟点的部员。卞舍春算算大巴车的座位,爽快应了。
预订完车和店,还得领奖杯,点人头,回休息室整理道具,换衣服卸妆,转发,合照,和老师一起合照,和已经工作的前前团长打视频电话,接着合照,和后勤人员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