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脆弱。
  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人其实一身软肋,在别人眼中是因为足够强大所以对一切唾手可得的东西都不甚在意,其实相反,他把这些东西看得比命更重要。
  以及,一丝被压抑住的、隐秘的疯狂。
  第一次察觉到这一点是在某次死乞白赖的索吻中,那个人一改往日冷淡的脸,咬了他的舌头,他吃痛,随后吻得更狠,那一场纠缠持续得比任何一次都要长久和激烈,最后许湛起身时嘴角还带着血迹,眯起的眼看起来像只餍足的猫。
  路瑾严一边轻喘气一边从桌面上坐起来,然后抬起薄而透的眼皮望向他。
  那会儿是晚上,夜幕深重,客厅里也没有开灯,所以许湛不确定他是不是笑了。
  只有那唯一一次,此后的路瑾严还是维持着他平素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直到他转校过来,那种看破红尘、一心向学的清心寡欲感相比前几年是愈发明显了。
  可他念念不忘。
  龚雪和陈佳树正互相核对着之前去吃毛血旺火锅时是不是忘记点鸳鸯锅了,商量到一半冷不丁听见许湛说:“你要和他表白吗?”
  龚雪转过头,看见许湛正托着腮,一脸探究地看着她。
  他提问得很真诚,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敌意。
  “要,但不是现在。”龚雪听见自己说道。
  注定失败的表白没有意义,但不那么拼尽全力地争取一次她又不甘心。
  那双色泽清透而又斑驳的瞳孔定定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然后眼睛的主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这样啊。”
  龚雪:“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正式表白?”
  许湛闻言睫毛往下颤了颤,搭配他说出的话语显得有些易碎:“我表白过了。”
  显而易见,刚认识不久就去表白,然后很自然地被拒了。
  “啊?”
  还没等二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许湛就一转忧伤的状态,眉眼灿烂地向她们比了个“二”的手势。
  “所以我打算再进行第二次表白,不成功的话继续第三次,第四次。”
  陈佳树忍不住对他说道:“那你这么锲而不舍地追求,路瑾严会感到厌烦吧?”
  许湛挑了挑眉,似乎不太能理解她的说法。
  也就是这个时候,龚雪才在那看似开朗单纯的表皮下窥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许湛依旧眉眼清朗,和软平静的语气和他道出的话语相结合,搭配出了一种微妙的异样感。
  “可我一定要追到他,不管尝试多少次。”
  第18章
  运动会当日适逢大晴天,操场上人头攒动,学校没有限制未参赛学生的人身自由,便利店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火爆生意,结算柜台前排起一条长龙的队伍,其中就包括了傅闻和程昭。
  程昭怀抱着两盒pocky,问排在自己身前的傅闻:“你那场比赛是在下午两点对吧?”
  傅闻腰胯相机包,左手拿着刚挑好的零食饮料,右手抽空去摸了摸衣兜里被他团成一团揉进去的号码布:“嗯,我已经提前开始紧张了。”
  “现在才上午十点,你把紧张往后稍稍,我们待会儿还要去给路哥加油呢。”
  “感觉看完沙坑跳远比赛后就该去吃饭了,吃完饭再休息一会儿我就要去备赛了。”傅闻叹了口气,开始小跳步跺脚,“我好想拉几个人去看台上玩狼人杀啊,可惜今天太忙了都没空玩。”
  程昭眼睛一亮,捶了下手心:“我也想玩儿,等晚上我们组个夜群吧,今天通宵狼人杀。”
  “可以!”
  说话间队伍已经排到了他们两个,傅闻先一步把东西装好后拎着袋子出了店门,想了想又拿出单反相机,颇有职业素养地给人山人海的便利店内部来了张纪念照。
  他还在用相机自带的滤镜给照片调色,程昭已经后脚跟着出来了,看见他的单反后兴致勃勃地凑上前:“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都拍了哪些照片啊?”
  “给你看看未来的摄影界天才大师的早年作品。”傅闻得意洋洋地按换图键向他展示自己的一堆代表作。
  不得不说傅闻的水平不错,色彩构图氛围感什么的都把控得很好,但程昭一张张扫过去,很快就感觉到眼花缭乱了。
  “……怎么这么多张全是帅哥美女?”
  傅闻理所当然地答道:“颜值是第一生产力啊,拍好看的人我更有动力。”
  “等下,这是许湛吧。”程昭说着把手放到相机屏幕上把照片拉大,图像中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少年在一片芦荡后面只露出一张侧脸,手上也举着一架单反,正对着远处的天空取景。
  “让我看看。”傅闻凑上前来对着照中的侧影端详了一下,“喔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出去扫景,结果在郊区碰到许湛了,我们就互拍了几张,还顺便聊了一会儿。”
  直到那次偶遇后他才知道许湛也玩摄影,而且摄龄不短,令他记忆犹新的是对方用的相机上刻的商标,那个品牌旗下光一个单机身的价格位数都比他的命还要长。
  也就是看到了那个贵出天际的相机,他才对许湛尚未提及的家境第一次有了清晰些的认知——
  可怕,绝对超可怕。
  “你们当时聊了些啥啊?”程昭好奇。
  “就交流了一些摄影上的经验,他说他和我一样也喜欢拍人像,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让我看他图库里之前拍的照片。”傅闻大喇喇地从袋子里拿了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咬了一大口,“我问他干啥出来拍天空都不去约人拍照,他就说找不到合适的模特,干脆就不拍。”
  “艺术生要求高吧,他自己又长得好,口味就更挑了。”程昭将相机还给傅闻,伸了个懒腰,手往前一伸,“分我一块,你买的什么味的?”
  “榛子果仁的。”
  手又立刻缩回去了。
  傅闻嘻嘻一笑,然后想起什么似地一拍脑袋:“对了,我前两天还和许湛商量着一起在运动会上拍素材呢,待会儿找找他去。”
  “走吧走吧,跳远比赛还有半小时就开始了。”程昭一边催促着,一边眼尖地捕捉到傅闻手里的巧克力包装纸上标注的口味,“不对啊,你这是牛奶巧克力!你骗我!”
  -
  “48号路瑾严,路瑾严在吗?”裁判手持参赛人员名册,一边叫号一边四处张望。
  路瑾严站到规定的预备白线旁,然后举手示意到位。
  他有些睁不开眼睛,角逐激烈的运动会比赛可以鞭策他每晚去操场夜训,却不能督促他按时早睡。
  昨天又为了筹备一个论文选题查资料到后半夜,可能因为过程太顺利,他强迫症发作一直到把资料都整合进文档后才安心合眼,结果疲惫感在再次睁眼后报复性喷发,而且一直到现在仍然有增长的趋势。
  困顿间他听到场地外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转过头,看见程昭冲他挥手示意,口型看上去在说加油。
  他点点头,此时沙坑四周已经聚集了一批来围观校草比赛的人,裁判老师估计也知道附近人数突然暴增的原因,让他们往外稍稍,别影响选手发挥。
  “哇路哥那个眼神,好像在睥睨众生一样。”傅闻拍拍身边人的胳膊,指了指一众运动员中那道最显眼的影子。
  程昭看着他兄弟那半阖不阖的眼睛,联想到昨天夜里两三点他出去上厕所时路过那人的卧室,结果发现里边的灯还亮着:“……我怎么感觉他像是没睡醒啊?”
  跳远比赛的进程相比其他项目要快很多,一人一次起跳机会,记完成绩结束。轮到路瑾严的时候他都没去关注前面几个对手的成绩情况,应着哨声起跑助跳,腾空姿势标准身体线条流畅且漂亮,落地扬起一片小腿高的细沙,面部表情则很冷淡很冷淡,仿佛这场比赛与他无关。
  从半空中落下踏上地面的一瞬间他甚至有片刻的晕眩感,差点跌个趔趄。
  “5米91。”裁判报完成绩,关心地看了看正捂住头在回神的路瑾严,“脚没事吧?”
  路瑾严摇了摇头,转身往场外走去。
  5米91,不出意外是非体育组里的第一,围观的学生里一片哗然,程昭前脚刚想冲过去给他的好室友来顿夸夸,结果后脚就被一只手揪住了肩膀。
  背后是刚刚从这里路过的江澜,看见熟人的面孔之后眼前一亮,抓住程昭的肩膀跟他打听道:“你看见许湛了吗?”
  傅闻闻声回过头去:“你也在找他?”
  江澜点头:“我想找他一起去买奶茶来着,结果兜兜转转了好几圈都没见到他。”
  “不会出学校去玩了吧?”傅闻挠头想了想,“但是今天路哥又要跳远又要跑三千米,他能不来看?”
  先不说别的,许湛要拍运动会素材的话照片中的路瑾严含量绝对比他还高。
  “我就是这么想才来这里找人的,结果还是不在。”江澜拿出手机翻了翻,“消息也没回,算了,随便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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