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他昏迷之后，胃出血加上很多因素导致他变成了植物人。
  一点意识都没有。
  一开始医生都说没救了。
  说他跟活死人没两样。
  几乎……已经没希望了。
  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或许是上天垂怜他，觉得他这么好的人，不该那么可怜的死去，沉睡了一年才重新醒了过来。我知道的，就这些。”
  墨玉清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程远草草挂了电话。
  手机被他攥得发烫。
  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扯般的钝痛。
  原来洛文川不是不想见他。
  不是讨厌他，不是怪他当初的远离。
  是病了。
  病到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病到连睁开眼看看他的机会都没有。
  可他之前呢？
  他竟信了所有人的话，信洛文川是出国了，信他是不爱了、要抛弃自己了。
  他那么相信墨玉清他们，却没想过，这份相信背后，居然是欺骗，全部都是隐瞒。
  程远弓着背，额头抵在冰凉的桌子上，眼眶发烫。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所有人蒙在鼓里。
  更没想过。
  洛文川那消失的一年，是在病痛里熬过来的。
  植物人……
  原来，那时候，他快死了。
  洛文川，你过得那么苦，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连让我陪你的机会，都不肯给？
  一年零一个月……整整一年零一个月啊……
  程远指尖掐进掌心，心口像是被泡在温水里煮，钝痛漫得满溢。
  他每天都在想洛文川。
  想他在做什么。
  想他会不会也偶尔想起自己。
  甚至无数次对着空荡的房间。
  幻想过推开门就能看见那人的身影。
  如果那时候他能再强一点，不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是不是就能戳破那些隐瞒？
  是不是就能早点找到洛文川，守在他病床前，陪他熬过那些没有意识的日夜？
  程远低下头，掌心死死捂住脸，滚烫的泪水还是从指缝里钻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洛文川……
  你明明喜欢我喜欢得那么苦，为什么还要喜欢我？
  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熬？
  以前洛文川总说他笨。
  可洛文川对上他的时候又什么时候聪明过？
  为什么偏偏把所有苦都自己扛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程远抬眼，模糊的视线里，“洛文川”三个字格外清晰。
  他现在这个状态，声音里的哽咽根本藏不住，不能让洛文川听出来。
  他没接电话，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很久，才发出一条消息：
  “文川，我现在在忙，一会儿再打给你。”
  几乎是秒回。
  洛文川：“好，那你忙。”
  程远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
  他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下午。
  窗外的天慢慢黑透。
  才拿起桌上的文件和病历单，脚步沉重地离开公司。
  回到家。
  他连灯都没开，直接倒在沙发上。
  他打开手机相册。
  里面一张张都是洛文川的照片。
  是墨玉清很久以前发给他的。
  那人笑着看向镜头，眼底亮得像有光。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墨玉清之前给过他的照片，全是洛文川生病前的样子。
  手机又响了，是傅少景。
  程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涩意，接起电话：
  “找我什么事？下午有点事，没看到电话。”
  “现在没事了。”傅少景的声音顿了顿，又补了句，“你声音不对，确定没事？”
  “没事了，已经处理了。”程远声音平静。
  “那……那挂了，拜拜。”
  “嗯。”
  电话挂断。
  客厅里又恢复了寂静。
  程远看着手机里洛文川的号码。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始终没按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手机再次震动，还是洛文川。
  程远盯着屏幕犹豫了几秒。
  终是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洛文川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墨玉清和你说了什么？你查到什么了？”
  程远张了张嘴，积攒了一下午的情绪突然绷不住，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文川，我什么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还想瞒我什么？”
  电话那头的沉默着，很安静。
  程远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他也不知道该对洛文川说什么。
  他对洛文川太差劲。
  差劲到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这么纯粹爱他的洛文川。
  满心的愧疚翻涌着，话到嘴边只剩破碎的道歉：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对不起……”
  洛文川的声音却很静，听不出半分波澜，反而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太了解程远，知道这人又要把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把自己困进愧疚里：
  “程远，没关系的，这些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刚开始我那样对你，你最初的态度都合情合理。
  是我自己要喜欢你，所有苦都是我自愿受的，和你没关系，别自责。”
  “怎么没关系？！你要我理直气壮，毫无负担地接受你的好吗？”
  程远的声音陡然拔高，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你的胃病难道不是因我而起？
  你的痛苦难道不是我带来的？
  如果当初我没去撩拨你，你根本不会陷得这么深，你也不会伤心，胃病也不会加重，更不会因为病痛折磨变成植物人！
  洛文川，你为什么总把我对你的伤害说得那么轻？
  伤害就是伤害了！
  我就是对不起你！
  你别这么说话，别这么平淡，行不行？
  你就不能哭一次，跟我说说你有多委屈、有多疼吗？为什么什么都要憋着？”
  第133章 你还要我说几遍
  “胃病不是因为你。”
  洛文川的声音依旧平稳，
  “主要还是怪我自己身体弱。
  不按时吃饭，又总钻牛角尖才拖重的，和你没关系。”
  “我很好，要是真委屈了，我自己会说的。”
  程远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他被朋友瞒着。
  现在连洛文川明知道他知道情况下，还继续瞒着他，还在隐藏自己的情绪。
  “洛文川，你委屈的时候，你说了吗？你会说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你现在只会憋着情绪，只会一脸淡然地绕开话题。
  如果不是我自己去查。
  不是我查到了。
  不是我有了一定的能力。
  我如果查不到，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告诉我？”
  他想起以前的洛文川，会闹脾气，会直白地说不满，可现在洛文川什么都藏着：
  “你以前明明会说你不开心，会跟我表达不满，会发脾气。现在你什么都不说。”
  “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程远的声音发颤，愧疚里掺着心疼，
  “我就是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把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你能不能别那么懂事？
  我不要你懂事！
  你不知道懂事的孩子根本没有糖吃吗？你不发火，谁会在意你开不开心！
  洛文川，在我这里，你不用懂事，只做你自己就好……”
  洛文川听出他情绪越来越激动，连忙放软了语气：
  “程远，我现在不是故意瞒你，也不是为了‘为你好’才不说。
  是我真的觉得没那么难受。
  被你伤害的那些，我不觉得有什么，都是一些小事，那些事也没必要提。
  变成这样。
  都是我自己身体不好导致的。
  跟你没有多大的关系。
  你难受，我也会跟着难受，两个人都不开心。”
  “你敢说你身体的胃病不是我造成的嘛？”
  程远越发生气，越来越难受，心里越发堵的慌。
  他越来越心疼洛文川。
  洛文川什么都以他为主，就连胃病也自己扛下去。
  躺了一年。
  当了一年植物人，变成这副鬼样子，依旧不怨恨他。
  “我说了，你难受了，疼了，你就说，为什么要一直这样语气说话？你发泄难受会怎么样？”
  洛文川眼眶通红，声音越发沙哑:
  “我瞒你，是希望你能开心。
  我喜欢你，所以愿意受这些，也没觉得有多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