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宋悦站在一旁，眼圈红得厉害，抬手抹了把眼角。
  傅少景微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看不清神色，只下颌线绷得很紧。
  洛母也偷偷抹着眼泪。
  程远觉得怪怪的。
  洛文川不过是醒了，大家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不像是普通生病醒来该有的样子，倒像是……像是分别了很久很久，失而复得一般。
  他转念又想。
  大家的确有段时间没好好见过洛文川了。
  毕竟洛文川一直没有回国，与大家都很少联系。
  大家很激动，也情有可原。
  便压下了心里的疑虑。
  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洛文川被墨玉清抱着。
  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微微黯淡，看起来很是疲惫，却比睡着时多了几分生气。
  他抬手轻轻拍着墨玉清的后背，声音温低，带着刚醒的微哑：
  “好了，我没事。”
  他知道自己睡了太久，定是让大家都担心，说着说着，眼圈也微微泛红，却始终维持着平静，像个在安抚弟弟的大哥哥。
  程远望着他，忽然觉得陌生。
  这和他在墨玉清给他的照片里看到的洛文川完全不一样。
  没有一点稚气。
  眉眼间多了几分沉静。
  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稳重。
  那份从容淡然的气质，哪里还有半分十九岁少年的青涩，像是经历了很多。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是生病的缘故吗？
  程远正怔忡着。
  墨玉清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抽噎着松开了洛文川，用纸巾胡乱抹了把脸，哑着嗓子问：
  “感觉怎么样？好多了吗？头疼不疼？胃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还难受？”
  “没事，别担心，别哭了，我没事……”
  洛文川轻轻拍着墨玉清的背，温声安抚着。
  这时，洛母带着程远、宋悦和傅少景走进房间。
  洛文川听见脚步声。
  下意识转过头，目光扫过门口。
  在看到站在几人后方的程远时。
  明显顿住。
  程远的目光与他撞了个正着。
  心脏猛地一颤。
  明明才一年未见，却有种恍如隔世的疏离感。
  他看不懂洛文川此刻的眼神。
  他设想过无数种两人再次遇见，洛文川看到他眼神的可能。
  或许是厌恶。
  或许是恼怒。
  或许是怨恨。
  又或许是全然的平静与淡然。
  却唯独没料到，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会泛起红意，藏着难以言喻的难过，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仿佛失而复得的庆幸。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眼神？
  这样，让他莫名不舒服，心脏如同被塞了湿湿的棉絮，有点堵。
  洛文川缓缓掀开被子，挣扎着想要下床。
  墨玉清扶住他的胳膊。
  洛母也连忙上前一步，满脸担忧：
  “慢点，别急着起来。”
  洛文川应了一声，目光始终落在程远身上，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
  步伐有些虚浮。
  程远看着他往自己这边走来。
  浑身一僵。
  脊背都挺直了。
  一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千言万语瞬间哽在喉咙口。
  那些想对他所有的质问、那些不解、那些“为什么突然消失”的执念，在看到洛文川此刻模样的瞬间，突然变得不再重要。
  他下意识地往前迎了几个大步。
  两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就在两人快要靠近时。
  洛文川脚步猛地一顿，身体微微晃了晃。
  墨玉清一直紧绷着神经。
  见状，立刻伸出手护在他身侧，生怕他摔倒。
  程远也担忧地看着洛文川，怕他摔倒，手下意识地微微抬起，站定在他面前，微微低着头。
  少年清瘦了许多，头顶的发旋就在眼前。
  他张了张嘴。
  想说说自己有多想念他。
  想问他胃病是不是因为他，生他气恋综后期故意那样对他，然后就那样一走了之，离开后，在国外也经常不吃饭，导致胃病越来越严重。
  为什么精神状态这么差。
  他有好多话想说。
  可即将出口的话，却哽在喉咙口，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下一秒。
  他看见洛文川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程远彻底愣住了。
  心脏像是被针扎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替洛文川擦掉脸颊的泪水。
  但墨玉清口袋里正好有纸巾，动作比他更快，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连忙帮洛文川擦拭。
  程远的手僵在半空中，犹豫片刻，收回手。
  洛文川接过墨玉清手里的纸巾，擦了擦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虚弱，哑声对程远说：
  “程远，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这句平淡的问候，却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程远强装的镇定。
  他莫名觉得一阵委屈，眼眶瞬间红了，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像是被洛文川狠狠抛弃，又在这一刻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视着。
  “还行……”
  他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些“我找了你很久”“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第117章 没事就好
  宋悦看着洛文川身体微微发颤。
  突然想起来，洛文川还没有吃早餐，连忙适时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洛文川刚醒来，应该还没吃早餐，胃会受不了的，别一会儿又晕倒了。”
  洛母这才回过神，连忙对洛文川说：
  “对对对，悦悦说的对，文川，你刚醒，肯定饿了，我们先下楼吃点东西，有什么话慢慢说。”
  “好。”洛文川转过头，对洛母温顺地点点头。
  程远他们还是跟在洛文川和洛母身后，一同往楼下的餐厅走去。
  程远的目光始终落在洛文川的背影上，脚步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一年的空白与寻觅。
  让他在重逢的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再也不想弄丢满眼都是他的小孩了。
  他想一直一直都陪着他。
  他坐在餐桌旁，目光寸步不离地追随着洛文川。
  看他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突出的锁骨，心脏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自昨天醒来后。
  洛文川就没怎么吃东西，就算吃了，也因为刚醒来胃部不舒服，吃了一点点就吐了。
  洛母见洛文川吃了不少。
  悬着的心落下来一些。
  脸上是藏不住的欣慰，频频给儿子夹菜。
  用完餐。
  洛文川觉得有些累，于是回了房休息。
  他靠坐在床头，目光扫过守在旁边的洛母、墨玉清、宋悦和傅少景，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妈，我想和程远单独待一会儿。”
  四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洛母率先点头，退了出去。
  墨玉清却也拉着宋悦和傅少景一起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程远一人。
  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先前在心里盘桓了无数次的问题，此刻全都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洛文川朝他挥了挥手，拍了拍床边的椅子：
  “坐吧。”
  程远愣了一瞬，来到床边坐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听话，只是看到洛文川对他招手，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他的话。
  下一秒。
  洛文川突然倾身扑过来，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程远只觉得怀里撞进一具过分单薄的身体，硌得他心口发紧。
  太瘦了，真的太瘦了，像一把骨头裹着层皮。
  他愣了半秒。
  才回抱住洛文川，将下巴抵在他发顶，积攒了一年的委屈与思念在此刻轰然决堤。
  眼眶微红。
  他哑着嗓子，语无伦次地控诉：
  “洛文川……你这一年到底跑哪去了？
  我找了你很久，都找不到你……
  你怎么瘦成这样，你不是过得很好吗？
  为什么会这么憔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醒来后第一眼就看不到你，墨玉清说你还在国外，说你一切都好……
  我那时候总在想，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这么突然离开了？那天晚上你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洛文川听着他哽咽的话语，手臂收得更紧，将脸埋在他颈窝，眼睛很红，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