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的,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我们就发现了这个地方,以及砖房里的东西,但这件事与我们的目的无关,所以我们把这里做了简单的密闭之后就离开了。”
  “你们?”我捕捉到了他话语中敏感的字眼,“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的路家人?”
  路楼渊稍微停顿了一下,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没有了,现在只有我了。”
  我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对方比较早年的一段经历,因为从路楼渊目前的装束上来看,他几乎完全与这片原始丛林融为了一体,貌似已经在这里生活很久了,而当初进林的不止他一人,说明其他人很有可能是在进林之后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见我沉默不语,路楼渊便问道:“你是甘家的小辈,你来这里做什么?”
  “求生之举。”
  “甘家什么时候也出现和路家一样的病症了?”
  我瞬间知道这整天野外生存的老兄肯定是想偏了,立刻让他打住:“没有!这不重要,这件事出去之后再慢慢跟你说,你们当初在这里有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路楼渊思索了片刻,这才从自己斜挎的布包里掏出来一只木盒子递给我,我惊讶于他居然随身携带多年前找到的东西,更惊讶于他能仅凭一块玉就对我放下全部的戒心。
  不得不说路家这服从性训练也太牛叉了,然而我接过那盒子之后想法就骤然改变了,盒子是一整个榫卯结构拼凑起来的,得一点一点拆开来,这跟上了一把没钥匙的锁差不多,路楼渊在借此故意试探我。
  不过他这样我才更加放心一些,我现在已经基本无法接受来自任何人无条件的信任,这会让我疑神疑鬼。
  我拿着盒子放在一面桌子上,熟练地按照顺序将榫卯拼凑起来的盒子一点一点拆开,十分钟之后,桌上摆满了木条,盒子里放置着几页泛黄的记录纸,我将纸掏出来抖了抖上层的灰。
  “这里人心如鬼域,刚才如有冒犯,还希望你多多担待。”路楼渊似乎毫不在意那盒子里的纸,他点了一根烟靠着墙壁坐下开始抽。
  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将目光专注于那几页泛黄的纸张上,我笼统地翻了一遍那四页简短的记录,看来当初九环工程的实际规模已经遍布全国,在我所知道的信息里,可以完全确认的是有一支队伍去了南海,有一支去了云南,还有一支,应该就是来到了这里。
  这是隶属于“九环工程”的一个分项目,上面清晰标注着年份和进行考古的流程以及人员信息。
  “这是一支隶属于九环工程的考古小队,一共有八个人,他们大概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被派遣到了这里,希望发掘古钓村附近的一座商周墓。”路楼渊显然已经将记录的内容背诵得滚瓜烂熟了,不知道他这么些年到底翻看了多少遍。
  我索性放下手中的纸,听他继续说下去,路楼渊靠在墙壁上抽烟:“考古工程进行得非常顺利,他们从标注的位置中确实找到了一座商周墓,经过清理,他们完整地发掘出了一具商周女尸,可自那之后,怪事频发,从第一名实习队员暴毙身亡,到他们想方设法企图离开这里,不过显而易见,他们失败了。”
  循着他的话,我去翻看纸页上的信息,记录者应该是个女孩子,字体写的相当娟秀,从她的记录方式来看,这个女孩的逻辑思维能力相当不错,不过从第三页纸张开始,语序就相对凌乱了,这个时期应该也是他们完整地发掘出商周女尸之后怪事突发的时候。
  ——第四天了,已经是他暴毙的第四天了,气温一直在升高,尸体很快会出现味道,我们打算将其就地掩埋,姚垚一直在安抚大家,不论是不是所谓的诅咒,再三考虑下我们决定将商周墓重新回填。
  ——掩埋的尸体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第七天了,我们还剩下两个人,我和唐璐璐,姚垚失踪了,大力出去找也没再回来,我们还能在这里支撑多久?!我们要离开!一定要离开!
  记录的内容到此为止,到底有没有逃出去已经不在再是个谜题了,因为这八个人的尸体现在就挂在我们头顶的红砖房里。
  我面无表情地将记录纸盖在桌面上:“你们清理这里的时候,只清理出了这几张纸吗?”
  路楼渊沉默地点点头。
  我随意地将记录纸叠起来,走到路楼渊身边递回给他:“记录是会骗人的,就这几张纸证明不了什么。”
  这八具尸体充满了太多疑点,虽然我暂时不想去思考它,但毫无疑问的是,它在一定程度上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当年这批考古队员的离奇暴毙是否与我现在身上生长蔓延的红线有关,只有诅咒效果一致,这样他们才会战战兢兢匆忙而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
  难不成我手腕的红线蔓延到一定程度之后也会如此暴毙而亡?
  但是检查尸体的白神仙却说那些尸体身上有受到明显的致命伤,这又跟记录里描述的状况大相径庭。
  如果按照记录里描述的为准,我和当初这八名考古队员所遭遇的情况基本一致,那么我会在什么时候暴毙而死呢?
  想不出个所以然,我便去问旁边的路楼渊:
  “你们之前到这儿来是要找些什么?”
  路楼渊把纸张收好,抬头看向我:“我们来找一个斗,不过这斗很凶,我们没能进去。”
  能把路家难倒的斗那还真算是稀奇,之前路灵跟我说过,他们曾经派了很多人前去给路阿爻寻找解咒之法,基本都是一无所获。
  而这里就是路阿爻瓷片诅咒上的原点,路楼渊也常年宿在这里,很难不怀疑他们当初要找的斗跟诅咒之间具备着什么联系,看来当年古钓村的消失与古钓村地下的斗也必然存在着某种关联。
  我打算从其他方向得知一些讯息:“上回偷听我们说话的人,是你?”
  “是我。”路楼渊用那双寂静如深谭的眼睛望向我,承认了却没有任何解释,这眼神看得我感到浑身发毛,总有种被人窥探了心思的感觉。
  我僵硬地挪开视线,发问更加尖锐了一些:“以你的身手,偷听之后想要全身而退完全没问题,可你却故意一路引诱我们到这儿来,就是想让我们发现那八具吊尸吗?”
  路楼渊抽完一根烟,把烟按灭在墙上,又将熄灭的烟蒂谨慎地用打火机烧成灰烬,他说:“我的目的只是让你们暂时放弃进入鬼洞,把你们引到这里不是我的初衷,因为吊尸的谜底对我来说,不重要。”
  我稍微回忆了一下,之前确实是我们围在鬼洞周围,几个人讨论怎么爬进洞去看看时,路楼渊在树丛中故意发出了声响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开来。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洞?”
  路楼渊眼神难得坚定了下来:“那洞不能进,没做准备擅自进洞就是死路一条,我的同伴就是丧命于此,更别说当时我并不确定你们的身份,所以只能现身用这几具吊尸将你们引开。”
  我发问道:“那洞里真有鬼仙?你们进去过?”
  这好像是触碰到了路楼渊的一些十分痛苦的回忆,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停了半晌才艰难地说:“总之,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最好离那洞穴远一点,如果有谁引诱你们进洞,就是想害死你们。”
  我现在的心态跟进山之前完全不同了,白神仙曾把平房废墟的无脸造像放置在二层楼的窗台上,可我再次去张望时,它已经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交界处。
  现在的我反倒十分相信路楼渊的说法,不论那传说中的鬼仙是否存在,摆在我们眼前的就是事实。
  无脸造像会自行移动、我的玉在靠近造像时会持续发烫、古钓村里请满了土地公、树上枝桠上随处可见的红绳丝带,以及我接到的那句来路不明的“祝福语”。
  这桩桩件件不在提示我,整件事必定有暗处的势力进行着操控,妖魔鬼怪还是人心鬼蜮我现在是没法分清的,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调查真相的,而是,我究竟该怎么活下去。
  “我生病了,你能帮我看看吗?”我问路楼渊。
  路楼渊看着我没有回话,但他的眼神并没有排斥,意思就是让我但说无妨。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把袖子上的扣子解开,把袖子撸到胳膊肘,让他去看那些从手腕血管里蔓延生长出来的红线。
  他掰过我的手仅仅看了一眼,呼吸就顿了顿,随之便恢复了正常,他让我把袖子放下来,说:“这不是病,这应该是蛊毒,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种状况?”
  我把信的事情同他大致讲了讲,奇怪的是,路楼渊并没有做出什么很大的反应,但对于我来说,这件事已经相当离奇了。
  路家确实怪人多。我心中腹诽。
  “我大概听明白了,当初寄给你的那封信上应该是有人做了手脚,不过要解这种蛊不算很难,只是要找到蛊毒的源头要花费一些时间,两天之后我会带着解毒的法子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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