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万寿郡主道:“可我即便寻着了,也未必会答应你的要求。”
  孙微笑了笑:“那就算是妾做了一回善事,妾并不后悔。”
  万寿郡主嗤笑一声:“得了吧,你既然能找到这里,可不是什么光做善事的大好人。豫章王那色胚倒是娶了个像样的继妃。”
  她依旧让孙微坐下:“说吧,你想我替你办什么事?我不想平白无故欠人情。”
  孙微上前,礼了礼,道:“妾得罪了王仆射,想请郡主作保。”
  万寿郡主眉梢一挑,问:“你这女子好生有趣。你是豫章王的妻子,得罪了伯崖,为何不找豫章王作保?”
  孙微道:“郡主心无杂念,不问世事,恐怕还不知道,妾的夫君已经过世了。”
  看她惊讶的神色,孙微便知她毫不知情,于是将豫章王过世的前因后果悉数道出。
  “如此说来,”万寿郡主道,“豫章王是在迎娶你的路上死去的?”
  “正是。”
  “而你却未死?”万寿郡主淡淡一笑,“太后如何能放过你?”
  “太后仁慈,并未为难妾。”
  “得了吧。”万寿郡主摆摆手,“她的脾性,我还不知道么?她出气的手段多的是,不必急于一时。”
  她说着,顿了顿,“所以你才找上了我,你知道我与太后和伯崖的关系,想让我出面,让他们二人放过你?”
  孙微坦然道:“郡主是聪明人,妾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得罪了伯崖什么?”
  孙微随即将京口兵变告诉万寿郡主。
  万寿郡主听着,手里转着念珠,目光却露出了些不可思议。
  王磡对北府有野心,她早就知道;太子和司马隽拼命守住北府,她也能明白;可眼前这女子,竟以问卦之术坏了王磡的周密筹备,倒叫她难以置信。
  而依着她对王磡的了解,王磡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确实不能放过这女子。
  “这事情,太后可知晓?”万寿郡主问。
  “太子和王仆射商议过了,此事点到为止,不会深究,因此太后只知北府兵变,但不会知道内情。”
  “这处置倒是稳妥。”万寿郡主点点头,“撕破了脸,对谁也没有好处。太子处事越发沉稳了。”
  她说着,又看向孙微:“莫非这法子是你向太子提的?”
  孙微不置可否:“妾只是谏言,到头来如何处置,全靠太子决断。”
  那便是了。
  万寿郡主终于认真地打量起孙微。
  “那太子和豫章王世子不保你么?”万寿郡主问,“你帮他们那么大的忙,他们无动于衷?”
  第77章 过往
  孙微的目光落在地毯中央的莲花上,睫毛轻颤。
  “太子和世子……不应与王仆射作对,妾无意让他们作保。”
  “所以你竟然找上了我?”万寿郡主道:“可你坏了伯崖的事,也知道我是伯崖的姑母,如何劝服我帮你?”
  “妾无须劝服。”孙微重新抬头看她,目光变得冷静,“在郡主心里头,周太傅的分量早就盖过了王仆射。凭这点,郡主就会帮我。”
  “何意?”
  “庐山很大,郡主没有妾的指引,找不到周太傅,到时自会回来找妾。”
  万寿郡主终于醒悟过来,冷笑了两声。
  “方才你说做善事,不过虚情假意。到头来,你还是拿捏我。”
  孙微道:“郡主也说了,妾既然能找到这里,可不是什么光做善事的大好人。”
  “如此甚好,你不做大好人,我也不会为人拿捏。”她神色淡然,“我二人没什么好谈的,你走吧。”
  孙微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裙,道:“郡主果真果真不为人所拿捏么?那郡主为何深居在这荒岛?不就是为了周太傅有朝一日出海归来,能经过这荒岛么?郡主已经被周太傅之事忧心了一辈子,何曾自在过?”
  万寿郡主没说什么,只道了声:“滚。”
  孙微礼了礼,转身离去。
  见她出来,阿茹赶紧迎了上去,问:“如何了?”
  孙微笑道:“你却不知我来此所谓何事,怎么就问如何了。”
  阿茹努了努嘴:“王妃的想法,我不必知道。我只需知晓顺利不顺利即可。”
  孙微轻轻摇头。
  阿茹倒是难得看见孙微说事情不顺,也头一回见她沉默的模样。于是回程路上,才入了船舱,她缠着孙微说万寿郡主与周太傅的事。
  “那郭内侍神秘兮兮,却有不敢把话说全,听得我心痒难耐。”她说着,鼠头鼠脑地问,“莫非是那郡主负了周太傅,后来又浪子回头了?”
  “你想哪里去?”孙微忍俊不禁。
  阿茹笑道:“那你倒是给我说说,否则我今夜要睡不着觉了。”
  孙微道:“万寿郡主的夫君名唤周昶,是先帝时期有名的大儒,亦是当时的太子太傅,正儿八经太子师。”
  阿茹问:“就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么?”
  孙微摇头:“是怀显太子的老师。”
  “哦。是先太子啊。”阿茹恍然大悟,“这事我知道。当今圣上并非先帝的长子,太后也并非元后,而是继后。太后当年封后不久,怀显太子因病过世,当今圣上就成了太子。听闻怀显太子病得十分蹊跷。”
  孙微笑了笑。
  “里头的事情我不便细说,不过怀显太子去世,周太傅痛失爱徒,变得十分消沉。后来圣上登基,沉迷修仙,不理朝政,教周太傅心灰意冷。于是在一个清晨,周太傅以一纸文书,洋洋洒洒上千字,痛骂圣上,而后脱了官府,扬长而去,再没有回过建康城。”
  “好不潇洒!”阿茹感慨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具体的年月记不得了,但十年总该有了。”
  “十年了?”阿茹讶然,“这十年里,郡主一直在找周太傅么?何必呢?”
  “里头有些秘辛,我们这些外人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郡主看起来对周太傅颇有亏欠。”
  阿茹想了想,张大了嘴:“莫非……”
  孙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郡主和太后是同宗姊妹,关系极好。太后纵是三不五时地招郡主入宫说话。因此怀显太子的死,总被人议论与太后和郡主脱不了干系。而结合周太傅后来对郡主的绝情,更让人无法不怀疑。
  可真相究竟如何,孙微上辈子不曾真正知晓。
  她只知后来周太傅死在了庐山,而郡主也终于知道了周太傅的下落,最后一直在庐山守着周太傅的孤坟,直到孤独死去。
  “怪不得郭内侍不肯说。”阿茹喃喃道,“这些人看着光鲜,可内里却全是烂帐,跟长了蛆似的。”
  “那你还问?”
  “好奇罢了,还以为是戏楼里的男女段子,谁知道是这些。”阿茹叹息,“下回不问了。”
  闲聊片刻,又歇了一会儿,天色暗下来,太清观也快到了。
  阿茹掀开帘子看那月色下的行宫,敦实而壮丽,好似一条卧龙。
  她忽而定睛一看:“码头上的那人,是世子么?”
  孙微也凑过去看,确实是司马隽。
  只见他手里提着盏灯笼,旁边跟着两个护卫,神色并不清晰。
  “世子也刚回到么?”阿茹问。
  孙微打量岸边的海船。上头没有一盏灯,连船工也都悉数散去。
  “想必已经靠岸一阵子了。”她道。
  “那世子是专程来等你的?”
  孙微撇了撇嘴:“兴许是来质问我为何擅自出海吧。”
  阿茹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孙微问。
  “笑你们二人啊。你那夜质问世子为何以身犯险,世子也三番两次质问你为何以身犯险。分明都是关心彼此,却总是咄咄逼人,最后落得个不愉快。”
  关心么……
  孙微望着远处的司马隽,好一会,道:“我关心世子不假,可世子何来关心?他不过嫌我时时自作主张。”
  阿茹讶异道,“王磡将你带走之后,世子匆匆赶去救你;还有在京口阻拦叛军时,世子也是二话不说就赶到了。他急切的模样,王妃都看不到么?那不是关心又是什么?”
  她说罢,摇摇头:“我还道王妃是个清醒人,实则也有当局者迷的时候。”
  孙微看向码头上的司马隽,淡淡地笑了笑:“我是个清醒人,你莫乱说话。”
  船徐徐靠岸,郭顺来接孙微下船,而邓廉已经先一步步到了岸边向司马隽禀告。
  孙微对邓廉这套已经了然于心。
  路上,他总像哑巴一样,安静得让人忘了有他这个人。其实,他在默默观察,回来之后,事无巨细,在司马隽面前皆交代得清清楚楚。
  不过孙微好歹也对司马隽熟悉得很,知道如何在他面前编理由。
  第78章 关怀
  待下得船来,司马隽看了她一眼,道:“夫人,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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