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了这么大的事,守卫严些也在情理之中。”孙微道。
  阿茹不再多言。
  佛堂里,先前贺姬分派来侍奉的侍婢正在供香。见孙微来,连忙行礼,为她研墨铺纸。孙微则在佛前上香,拜了拜,而后,在案前坐下。
  阿茹到庖厨传膳去了,佛堂里就剩下了孙微和那两个侍婢。
  这佛堂,是整个王府里最僻静的地方。
  孙微喜欢这里。上辈子,她无事的时候,也爱来佛堂抄经。倒并非是虔诚向佛,而是抄经之时,她能沉下心来,更好地考虑事情。
  外头的天色正在暗下,晚风吹来,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案头的烛台,火光摇曳晃动。
  孙微停住笔,正要吩咐侍婢取纱灯罩来,突然发现地上多了一道人影。
  心头一惊,她真要起身,一把匕首抵上了她的脖颈。
  “敢乱动,我杀了你!”一个男子恶狠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孙微一动不动,心中飞快地计较。
  “贺莨?”片刻,她问道。
  男子顿了一下。孙微知道,自己猜对了。在王府里,敢拿刀抵她的,除了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贺莨,不会有别人。
  第35章 要挟
  “起来!”贺莨不答话,只扯着她站起来。
  孙微并不反抗,乖乖地由着他操控。
  “贺莨。”她平静道,“我不过是个徒有其名的继妃,你挟持我无用。世子想捉你,不会在乎我的性命。”
  贺莨冷笑:“那可未必。都说你有那通天晓地的本事,太后太子和世子都拿你当宝一般。就算他不放我,我落得这地步也是你害的,拿你抵命未尝不可。跟我出去!”
  两名侍婢本都在佛堂外候着,见得孙微被架着走出来,吓得尖叫。
  没多久,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邓廉率着王府侍卫冲进来,见得如此,又忙止住步子。
  “贺莨!”邓廉喝道,“伤了王妃便是杀头大罪!不可胡来!”
  贺莨骂道:“少废话!给我备马让我出城!有一个拦着的,我便杀了她!”
  说着,他手上的刀抵得更紧。
  邓廉不敢激他,犹豫片刻,只得吩咐备马,又让手下让开路。
  贺莨不耽搁,令他们退出十丈之外,而后,仍架着孙微朝外面走去。
  佛堂并无院门,一道石径延伸入园子,穿过王府花园,直通侧门。
  贺莨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催促孙微快走。
  孙微心中亦是着急,计较着脱身之法。
  正当走过一处假山,突然边上人影一闪。
  不待回神,贺莨已经大叫起来。而后,他被一人掰着胳膊,掼倒在地。
  孙微也险些跌倒,定睛看去,只见那人竟是司马隽。
  他的气力很大,竟将贺莨那持刀的手生生掰脱臼,整个人按在了地上,疼得大叫不止。
  “世子!”邓廉带着人赶来。
  司马隽将贺莨交给他们,冷冷道:“押下去,仔细审问。”
  而后,他看向一旁的孙微,愣了愣。
  只见她捂着胳膊,衣裳上已经有了血色。方才一番挣扎之时,她被贺莨的匕首划伤了。
  “不要紧。”见司马隽看过来,孙微道,“伤了点皮肉罢了,不深。”
  司马隽不多言,走过来,将她的手拿开,看了看伤口。
  经过方才一番搏斗,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伤口有些辣辣的,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那呼吸的热气落在了上面。
  “要不要紧并非你说了算。”司马隽说着,将手箍在离伤口半存的胳膊上。
  他的气力确实大,手似铁打的一般。
  孙微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你轻些!”
  “可有巾帕?”他问。
  孙微动弹不得,示意在另一只手的袖子里。
  司马隽伸手探入那袖中,抽出巾帕来,而后,迅速绑在伤口上,缠得紧紧。
  “来人,”他转头,“速传郎中。”
  ——
  孙微回到梧风院的时候,阿茹也赶了来,吃惊不已。
  “怎会如此?”她着急道,“王府里的人怎如此惫怠,竟让那么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劫了王妃!”
  孙微道:“无事,都过去了。些许皮肉伤,也无妨。”
  阿茹道:“看着是皮肉伤,王妃怎知那刀上是不是淬了毒?”
  说罢,她细看伤口,看到司马隽绑的巾帕,很是意外。
  “世子倒是懂得不少。”她说,“他定是也怕那刀上淬了毒。”
  说罢,她又不禁赞叹,道:“如此说来,王妃已经被贺莨用刀架在了脖子上,世子却果徒手将王妃解救了下来?当真是好身手!”
  孙微随即嗤之以鼻。
  “好身手?”她说,“我可是伤了。”
  “这也难免。”阿茹一本正经道,“王妃须知道,刀架在脖子上时,要将人救下有多难。无论气力还是身手,都要十分了得,但凡差池分毫,那刀岂不是就割脖子上了?我看王妃这伤,当是王妃逃脱之时,不小心划的,倒怪不得世子。再说了,世子若不那时救下王妃,贼人将王妃劫出府去又如何得了?”
  孙微自是知道司马隽身手厉害得很。上辈子,他带着她一路杀出重围,就算受了重伤,还亲手斩杀了十几人。
  阿茹也说得不错,这伤,确实是她挣扎脱身的时候蹭到的。
  说来奇怪,那时候,她瞥见人影,就已经知道了那是司马隽。
  毫无征兆,毫无缘由,她就是知道。
  阿茹说到了兴头上,还想跟孙微掰扯武艺上的道理,幸好,郎中来了。
  一番查验之后,郎中道:“王妃放心,刀上无毒。待老夫为王妃敷一剂金疮药,过半个月,伤便可好了。”
  孙微谢过。
  她虽是镇定,但到底也不过是表面。上药之后,她用了膳,洗漱一番,便觉得着实疲惫得很。没多久,很快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沉,半梦半醒。耳畔,时而有声音交错:
  ——走吧,好好活下去……
  ——“夫人好些了么?”
  ——我近来,总梦见你我初遇之时……
  ——阿微……
  孙微忽而睁开眼。
  屋里灯火通明。
  她全身被汗水湿透,像躺在水里一般,难受得紧。她擦了擦汗,惊醒了身旁的阿茹。
  阿茹揉了揉眼睛,伸手探她的额头,松一口气。
  “夫人睡下之后,就发起热来,说了许多的胡话。”她说,“世子又召了郎中来看,郎中说,夫人是受了惊吓,风邪入体所致。幸好吃了些药,热度退下去了,我这就给夫人换身衣裳。”
  孙微应一声,只觉周身沉甸甸的,果然是生了病。
  再看向窗户,绮纱上透出些微的天光,卯时快到了。
  她支撑着坐起来,方才梦中那交错的光景又浮现在心头,只觉五味杂陈。
  那些痛苦的回忆又出来了,这觉睡得不如不睡的好。
  孙微听见外头有雨声。她站起来,开门望了望,果然是在下雨。凉风习习,倒是让人神清气爽。
  “去佛堂吧。”更衣之后,她对阿茹道。
  阿茹一怔:“王妃伤了手,还要去抄经么?”
  “不过伤的左手,右手不碍事。”
  阿茹的神色难以置信。
  孙微不多解释,只催促道:“卯时要到了,莫耽搁。”
  她自然也想多歇息歇息,但她也知道,自己与当年初到京城时一样,最需要的是站稳脚跟。要做到这个,最不能得罪的,并非司马隽,而是太后。
  第36章 棋手
  上辈子,孙微与太后打了不少交道,深知太后的脾性。
  无论何人,有何德何能,太后在乎的,只有恭顺二字。
  孙微必须展现出无可挑剔的老实,对太后吩咐的事毕恭毕敬地遵照完成,太后才会让她将这继妃当下去。
  故而就算昨日受了伤,还生了病,孙微也仍然要卯时到佛堂抄经。
  藤纸铺平,用纸镇将四周严严镇住。抄写倒是无碍,只是毕竟刚生了病,坐上一时半刻,孙微便觉得疲惫起来。
  偏这个时候,司马隽还来了。
  “都这副模样了,还抄什么经?”
  他显然一大早就出去骑马了,单衣被汗湿透,贴在身上。
  孙微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上辈子,她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看他骑马,实在俊得很。
  “抄经为的是消灾解难,不可懈怠。”孙微收回目光,“参禅积福,最讲恒心二字,岂可半途而废。”
  司马隽眉梢微微扬起:“与我理论之时全是大道理,怎遇上太后就怯了?”
  一语道破,孙微无言以对。
  接着,司马隽却伸出手,从她案上抽了一份经抄,递给邓廉。
  “去外院找沈平,让他寻个擅摹仿字迹的主文,将此经抄上一百份,抄好了有赏。”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