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便连起身的恭敬都没有,但此时此刻到底没有当众闹得难堪。
  永安侯以为她今日来是有心缓和关系,毕竟闹也闹了,苏烨也打了,也该到此为止了。
  更何况她今日还把大皇子带来了,这便就是给永安侯府长了脸面。
  既如此,他也顺水推舟,更加关切道:“那今日就别急急忙忙回法华寺了,在府上住下,事毕后为父让人拿牌子去请太医来再给你仔细瞧瞧。”
  第85章 我爹陈友民!我娘周瑶!
  拿牌子请太医,那是只有老夫人,永安侯才有的待遇,便是梁氏都是轻易不能动的。
  更莫说这次被打个半死的苏烨,都没请过太医。
  而此刻,苏烨正被周瑶搀扶着走来,两人恰好把永安侯的话以及对苏芮的高捧听进耳里。
  都不痛快。
  苏烨恼怒自己被苏芮害成这副模样,她还能好端端的坐在那里,越发肯定她那夜就是故意装晕,不给他求情。
  周瑶则是怨妒,今时今日永安侯还要捧着苏芮,明明今日该是她万众瞩目的场合,如今人人视线都落在了苏芮身上。
  凭什么。
  他们谁不知晓她是最低贱的军奴,偏就因为一个云济,现在都捧着她。
  她恨,可毫无办法。
  梁氏交代了又交代,她今日决不能惹事。
  前两次的苦果她已经吃得够多了,这一次,她绝不上当。
  “表妹今日打扮得好生华丽啊。”苏芮的视线越过永安侯落在周瑶身上。
  她这一开口,众人才发现周瑶已经到了。
  今日她的确打扮得格外华贵,不同于平时的小花模样,穿着金丝绣线百花盛放的百褶裙,青丝纱衣外罩了一件飞蝴明暗纹样的蜀锦褙子。
  头上也是带了满幅宝石点翠的鎏金头面,耳挂红宝石莲瓣耳坠,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纯金锁样镶嵌白玉,坠三条玛瑙珍珠流苏的璎珞。
  一整个金玉满堂,熠熠生光。
  满身上下都无声写着永安侯府对她的重视以及侯府的家底。
  即便是被苏芮划去了那么多银子,依旧能够大摆宴席,给一个继女如此打扮。
  哪怕会有人怀疑侯府是打肿脸充胖子,但谁也不敢说死,因此也不敢轻易就怠慢了。
  永安侯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
  “不敢同姐姐相比,我只是蒲柳之姿,但今日姐姐肯来,我很高兴。”装出欣喜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是人美心善。
  “这样的大事,我当然要来恭贺表妹了。”苏芮笑意不达眼底,漂亮的桃花眼里映着周瑶的模样,叫周瑶心底发寒。
  “恭贺?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苏烨不忿的开口,对上永安侯睨过来的警示眼神,不服的撇了撇嘴改口道:“既是来恭贺的,也不见你准备礼物。”
  改姓是大事,在大赵也有重生的意义,所以来客都会准备贺礼,为改姓之人庆祝。
  无论大小,但得要有。
  全场看下来,也的确只有苏芮两手空空。
  “一家人,哪里要准备什么礼物,心意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梁氏当着人,立即就又表现出那副贤母模样来为苏芮打圆场。
  “自然是要准备礼物的。”苏芮笑得更深,“我为表妹准备了一份大礼,这会在路上了。”
  听苏芮这样说,周瑶和梁氏心里都一咯噔。
  可来不及多想,苏家的诸位耆老就走了进来,一时忙碌起来,也顾不得再去想旁的了。
  ……
  金陵街上。
  长宁半躺在大马车里,百无聊赖的投壶解闷。
  “郡主,今日永安侯府给那继女改姓,宴请了京中各家,就连大皇子都去了,您要不要也去瞧一瞧热闹?”嬷嬷一边奉茶,一边提议。
  长宁一箭扔进壶耳中,接过茶杯,不屑道:“一个继女,永安侯色欲薰心拎不清,大皇子也是一样没用,被苏芮那个破鞋给迷住了,本郡主可没兴趣去给那周瑶添喜,若不是永安侯保着她,父亲又归来在即,本郡主可不会忍到现在。”
  兽园的事她还没和周瑶算账呢。
  哪怕没有证据证明是她把那包鹿肉扔进去的,可除了她不会有其他人。
  竟敢不顾橦橦的性命,这笔账,她记下了,等过了这段日子,再和那小蹄子算。
  “王爷还需月余才能回京,不过今早姑爷倒是来了信,说再过几日就能回京了。”
  提及陈友民,长宁的秀眉就蹙了蹙,厌恶丝毫不掩。
  嬷嬷瞧着,耐心劝道:“郡主,如今这般情况,姑爷不可缺,否则便会令人猜疑,便是演,您也再演演。”
  长宁何尝不明白,以她现在的情况,必须要有陈友民这个挡箭牌在前,自己只要演好对他用情至深,不离不弃就好。
  但,实在叫人厌烦。
  起初见陈友民时,的确是喜欢,更喜欢那种从别人手中抢夺的滋味。
  可时间长了,再好看的脸看得久了便就倦了,再加之五年前的事,便就是一根刺,只是当时不能抗旨,否则,她才不要那不忠的东西。
  “知晓……”
  长宁不耐烦的应答还没应完,马车就突然急停了下来,晃得长宁手中茶杯掉落,茶水湿了满袖。
  “怎么回事!脑袋不想要了不成!”嬷嬷推开车门大骂。
  马夫吓得哆嗦解释:“小的不敢啊,是这个小崽子,突然冲出来拦车,小的才不得不停的。”
  马夫从没想过会有人敢拦隆亲王府的马车,这一街的人看到这马车都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哪个敢不要命。
  所以眼前人冲出来的时候他才下意识的猛拉住缰绳。
  嬷嬷也是惊讶,伸头看出去,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伸出双手拦在车前,抬着头,一双眼直勾勾的,像狼,还像……
  嬷嬷顿时脸色大变,急喊:“拿下他!”
  两侧的卫兵立即上前要拿人,却没想到狼崽子灵活得很,躲过了抓捕,往马车前扑过来喊:“凭什么抓我!我是来找我爹的,我爹叫陈友民,是隆亲王府的主子,我要找他!”
  他这一喊,街道两边的人虽然离得远,但也听到了,都纷纷伸出脑袋来看。
  那陈友民不是……绝嗣吗?
  车内的长宁也听到了,立即起身,一把拉开挡在车门前的嬷嬷,看到那被卫兵抓住,手还死死抓着车辕不放的狼崽子。
  那张脸,一眼就能看得出是陈友民的种。
  “你说,你爹是谁?”长宁紧抓着车沿,划出道道划痕咬牙问。
  “我爹陈友民!我娘周瑶!我是他们的儿子,周承!我要来找我爹,放开我!”
  “周、瑶。”长宁不可置信重复这两个字,五年前的种种在脑海里迅速翻转,还有苏老夫人寿宴上苏芮说的那些话。
  居然是周瑶!
  她竟小看了她,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生养这么一个野种!
  “好!上车,本郡主这就带你去找你爹娘!”
  第86章 她就是非要踩着苏芮才甘心!
  咚…咚…咚咚…咚咚咚……
  飞云阁上,原本平缓肃穆的木鱼声在不知不觉之间逐步变得急促,刺耳。
  云济停下木鱼锤,看着这两日来木鱼上新增的几处本不该有的击痕,心底的烦乱越发难以压制。
  自回法华寺起,苏芮就没有再自己出现在他眼前过。
  就连黑菩萨每日来都是两爪空空,但腹部滚圆。
  苏芮喂过它,但却没有让它带任何东西。
  今日更是一早就回了永安侯府,都未曾像过去一样死皮赖脸的在飞云阁下装可怜,挟恩以报。
  调整呼吸,云济一边念着心经,一边重新敲击木鱼。
  “主子,大皇子今早去了永安侯府。”追月从窗外进来回禀。
  云济手中木鱼锤锤空,在地砖上发出一声另响。
  难怪不来寻他,另有虎皮由她扯了。
  是好事。
  他只需要任其发展,劫数便可自行消退,心魔亦会逐步平复,他便就可以无亲无故的剃度出家了。
  可他没发现,他越如此想,眉头越紧,浑身紧绷,好似浑身的力找不到一个泄力口。
  追月看着,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个用手帕包好的东西递到云济跟前道:“属下在大皇子府见到血迹,一路寻去,在后巷发现了这个。”
  云济打开手帕,看到里面的东西神色骤变。
  “大皇子府中内院戒备深严,属下不敢深探。”
  话音未落,云济就站起身,顿了顿,看着手中的锤棒,最终迈步往楼下走。
  ……
  此刻,永安侯府,家祠内。
  耆老还在焚烧黄纸祷告祖先,要等到黄纸烧尽,圣杯得胜才能表示祖先同意,周家才能把文书递交,周瑶也才能把周姓改为苏姓,写在苏家的族谱上。
  这是一个极长的过程,宾客都已经三三两两聚集在各处闲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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