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大皇子摇头,“此番有皇叔在前,儿臣不累。”
  “是否怪朕让你皇叔代劳,而非你?”
  “儿臣尚且年幼,父皇让皇叔代劳更为合适,儿臣能从旁学习,儿臣感激父皇为儿臣着想。”
  皇上笑声欣慰道:“你能明白就好,朕已行将就木,这大赵江山是要交在你手上的,此时万不可行差踏错,你可知晓?”
  大皇子低头沉默,并未回答。
  床帏里,也沉默了半响,似父子之间无声的对弈。
  最终,大皇子双膝跪地道:“是儿臣之错,但儿臣真心欣赏苏芮姑娘,不忍她香消玉殒。”
  “她是诱你皇叔绝了出家心思的之人。”
  “可皇叔心意已决,旁人亦做不到皇叔那般坐怀不乱,至少,儿臣做不到。”虽是跪着,大皇子却是腰背笔直,具以力争。
  “一个贱奴,你能叫你做不到!”
  一声低怒,仿佛床帏内还是过去那个威仪万万的父皇,吓得大皇子不由得浑身颤栗。
  但他如今已年过弱冠,更多了几分硬骨,撑着依旧没有塌下去反驳:“在儿臣眼中,她并不低贱,是世间难得。”
  “糊涂!”一盏瓷碗从床帏内掷出,不偏不倚的砸在大皇子的额头。“滚!”
  大皇子站起身,恭敬的告礼后退到门槛处才转身往外。
  脚迈出门槛时,身后是再也压制不住的剧烈咳嗽,似乎在诉说着皇上的愤怒与油尽灯枯。
  当年威武无双的父皇,如今已走不出那一方小小床帏了。
  走出养心殿,候着的侍从立即上前送上帕子给大皇子擦拭额头上的血迹,另一只手送上一本请柬。
  是永安侯府的请柬,但并非是给大皇子的。
  永安侯还没那么大的脸。
  翻看了看,大皇子想到苏芮在花海说的那一番话,交代道:“准备一份厚礼,女官的位子,分量不够。”
  侍从应声,想了想又忐忑低声道:“殿下,院中那株‘血梅’不太好了。”
  大皇子翻看请柬的手滞了一分,侍从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却不料下一刻大皇子无谓的轻笑一声,道:“不好了换一株便是。”
  说完,大皇子大步往外。
  与他而言,现在的这些‘血梅’都差了韵味,换哪一株都一样。
  他想要的,是另一株。
  第84章 我请殿下看一出大戏
  九月初八,寒露。
  永安侯府门庭若市,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驶到门前,下来的都是达官显贵。
  院内,侯夫人梁氏正在把控各项事宜,见钱妈妈走来问:“都准备好了吗?”
  “夫人放心,都交代了,今日这等大事,不会有人敢懈怠半分的。”
  梁氏满意点头。
  这段时间永安侯府因为苏芮那死丫头捣鬼,声誉直线下降,急需一场宴席让各家看到永安侯府的实力并不受苏芮影响。
  周瑶也是一样。
  即便在马球场丢了脸,可永安侯府捧着她,她怎么都比苏芮那等贱奴来得强,即便那肖家心里不舒服,也不敢说什么。
  因此,今日之事不能出任何纰漏。
  “那孩子呢?可还有消息?”
  钱妈妈摇头,郑重道:“没了,夫人,真没了,这几日盛京城各家的娈童咱们都查了个遍,没有四五岁的了,就连乞丐都没有。”
  虽然历经几次清除,这盛京里已经找不出没人要的四五岁孩子了,而先前找到那几个虽和周瑶一点儿相似都没有,梁氏也杀干净了,但今日她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夫人,大小姐来了。”丫鬟前来禀告。
  苏芮这几日都没回来,梁氏还以为她不会来了。
  但人来了更好。
  梁氏立即带着人去往垂花门,苏芮正好从大门外走进来,一袭白裙,媚骨天成,微风吹拂发梢步步走来,恍惚之间梁氏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嫡姐。
  死死压在自己头上的嫡姐。
  “芮儿,你肯来真是太好了。”梁氏欣喜的迎上去。
  “这样大的事,侯夫人没有宴请,我就不请自来,没关系吧?”苏芮问。
  “你这孩子,说什么生分话,这侯府是你家,哪里需要宴请,好了,既来了就别再闹脾气了,平白再叫旁人笑话咱们侯府不是。”
  这个时候和永安侯府相熟的,或者想要巴结的都已经早早的到了,梁氏这话就是把苏芮给抬了起来。
  若还闹,那就是无理取闹了。
  而这一次,苏芮难得听话。
  没有反驳她,干脆的答了一个字:“好。”
  见她这样的轻易就答应,梁氏心里的不安更大,拉住要往里进的她问:“听说你在皇家猎场被烨儿那混小子推进兽园受伤了,现在可好些了?”
  “死不了,也就躺了六七日而已。”苏芮说得轻巧,但谁都听得出其中埋怨。
  也叫不少人想起了苏芮的伤,即便没亲眼看到,也听说了,那豹子可是一口咬在肩膀上。
  再看苏芮的肩膀,虽然穿着纱衣,但还是隐隐约约能看到绑带,可见伤的不轻。
  这话梁氏倒是不怀疑,这几日她也有派人在法华寺山脚下和城门口盯着,并没有见苏芮出来过。
  再从她现在孤身一人来看,似乎她的的确确和那孩子扯不上关系。
  正想着,便听到门外一片骚动。
  还不等禀告的门房跑进来,就已经看到了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如春日煦阳一般走进来。
  “大…拜见殿下。”没想到大皇子会来,梁氏慌忙行礼。
  “今日孤只是来侯府凑个热闹,侯夫人不必多礼。”大皇子伸手虚扶一把,视线却是落在苏芮身上,眉眼含笑,温润得刚刚好。
  “殿下来的时机真巧啊。”苏芮笑得别有深意。
  “我掐指一算,这个时机正好能遇见苏姑娘你。”大皇子笑着打趣,仿佛身边没其他人。
  梁氏站在两人身边尴尬同时刚刚按下去的不安又强烈了几分。
  秋猎不是说云济处处护着苏芮吗,怎么如今又和大皇子关系好到这般暧昧程度了?
  今日大皇子是冲着苏芮来的?
  “夫人,平郡王妃和沈世子来了。”门房来报。
  “侯夫人不必招呼孤,有苏姑娘代劳便好,侯夫人自去忙吧。”
  大皇子都开了口,梁氏也不好在留在这,只好行礼后往门外迎去。
  看梁氏对自己并无过多怀疑,也抽不开身,苏芮进门前给喜儿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办事。
  大皇子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苏芮也不隐瞒,只卖着关子道:“殿下今日来着了,我请殿下看一出大戏,以报上次救命之恩。”
  “那我翘首以盼。”
  两人相携走进垂花门的时候,沈赫正好从影壁后走进来,堪堪见到两人的背影。
  心中暗骂苏芮放荡,大皇子不忌口,但深处是嫉妒,即便心里恨死了苏芮。
  恨她不仅剪了他的头发,那日还吓他,害得他这几日做那事都是没多长时间就没了。
  若非因为苏芮,他今日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周瑶在马球场宽衣解带,所有人都看过了春光,即便现在永安侯府给她改姓,可到底是配不上他了,他自然也不想求娶了。
  但现在,他这头发一年半载是长不起来了,换了旁人议亲,若是被发现就麻烦了,不如好拿捏的周瑶,何况罪魁祸首是她姐姐,事关永安侯府一门,她即便知晓了也会替自己隐瞒。
  所以,他才会装得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求着母亲今日前来,待周瑶改姓后就定亲,娶她做侧室。
  反正正妻她是配不上了。
  梁氏并不知晓沈赫的想法,心中不安的她甚至没多问两句今日他们为何会来,只把母子二人往今日宴请的家祠引。
  永安侯同样也从另一边的游廊同一众同僚走了进来,比起梁氏和平郡王妃,更多人是先注意到坐在家祠外大椅上的苏芮和大皇子。
  “侯爷,这不是你那断绝了关系的大女儿吗?怎得今日也来了,还同大皇子一道。”有人故意问。
  永安侯脸色不渝了一瞬,很快就变得如常道:“什么断绝关系,不过是因为之前的事小女儿家家闹脾气罢了,秋猎时不还因为这事和她那孽障哥哥闹得打起来,都受了伤呢,闹过了,就好了,这血脉亲情还能斩得断?”
  说着,永安侯就朝着苏芮步去。
  几个同僚眼观鼻,鼻观心,都心照不宣。
  这哪里是血脉亲情斩不断,是因为此刻苏芮得了云济的青眼,皇上用得上,如今大皇子又相陪一道来,他才不敢断罢了。
  若是用不上了,这等丢人现眼的女儿,他早就一脚踹得有多远能多远了。
  但嘴上此刻谁也不能说什么,就看着永安侯走到苏芮身边,同大皇子行礼后,一副老父亲模样自然问:“伤可好些了?”
  苏芮抬头,看着鲜少对自己会露出这样关切的永安侯,点头应道:“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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