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小女在饭堂恭候先生。”立即从蒲团爬起,苏芮一刻不停的离开禅堂。
  倩影渐远,只留下一室幽香,不少僧人竟流露出了不舍之色。
  云济回身扫眼,众僧人才立即收回视线,坐直身体,可眼底乱了的神色是怎么都掩盖不下去的。
  只短短一刻,她轻易便就动摇了这么多人。
  再想昨夜燥乱,云济心下不安。
  绝不可让她再在佛寺久留了。
  从催睡的禅堂离开,苏芮拿了野菜就直奔大厨房。
  一瞧她来,厨房里备菜的小沙弥如猫见了虎,忙不迭的四散奔逃,还有些脚下一滑甩了个屁墩。
  苏芮一笑,闹得都红了脸,齐齐在角落挤成一团。
  没空戏弄这些小光头,苏芮捞起裙子蹲在水池边清洗。
  这野菜极好,就是难洗,若没能洗干净,夹杂了泥土可就药效大减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苏芮洗得格外仔细,神色认真下似褪去了妖媚之气,白裙在阳光下隐隐泛光,整个人竟有几分似神台上的白玉菩萨。
  看得原本瑟缩的小沙弥们都楞了眼,只觉美好。
  直到一个人高大的身影走近,见到来人,小沙弥一窝蜂的跑了。
  身影整个遮盖了苏芮,抬起头,云济依旧是那一身僧袍,但背光而站,身形周围如渡上了光,越发神圣不可攀。
  “这么快就讲完经了,我这也洗好了,马上就能下锅。”苏芮擦了擦鼻头上的汗,提起菜篮子就往灶台去,都没注意把泥蹭到了脸上。
  云济依旧如未曾看见,站在原地,看着她熟练的起火添柴,起锅烧油。
  只是……她火烧得太大了。
  油温太高,野菜一下去就蹿起了火舌,她一阵慌乱的叮铃哐啷,等火灭了,锅里只剩下一片焦糊,看不出什么菜样子了。
  苏芮蹙眉,这厨艺她还是十年如一日。
  即便为奴这五年她洗切,烧火都已然熟练,可这炒菜她总是不得入门,每次都是一片惨像。
  被服侍的人不吃,即使被罚打得遍体鳞伤,她也会把菜都吃光。
  再难吃,也是能活命的食物。
  于她而言可以果腹,可于自小金贵的云济就……
  毕竟即便是自小就来此清修,但他的身份摆在这儿,再全是素菜寺庙也会给他做得色香味俱全,她这团实数为难了。
  这唯一的机会可不能溜走。
  “第一次拿不准火,我再洗……”
  正当苏芮抬头欲留人补救的时候,云济已经拿起筷子从盘子里夹起了黑糊糊。
  一口,两口,三口……神色未有丝毫变化。
  一直到将一盘吃完,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嘴后对苏芮道:“吾已用完斋菜,请苏姑娘亦信守承诺。”
  话音落地,云济再无半点停留的转身离开。
  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和已然离去的背影,苏芮一时之间竟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她没想到云济会全部吃完了。
  她本是想他吃几口就是,配合着昨夜的迎春香就够药效了,如今全吃了,这药效……她也拿不准了。
  但不管如何,这事是成了,她决不能留下把柄。
  将锅碗瓢盆都清洗了个干净,剩下的野菜也一把火烧成灰了后,苏芮才回到自己的禅房。
  累了十来个时辰,苏芮早已困倦,禅房的床虽硬,可比起爬满蛆虫的稻草,提心吊胆的猛兽笼子,满是残肢尸体的土堆舒服多了。
  苏芮一觉就睡到了半夜。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了,那飞云阁压根就进不去,还是老实打道回府算了。”
  “试试呗,总好过不试,大家都去了,万一呢,成了的话日后不是侧妃也能混个妾室,怎么也比给那些老头子当小的好不是。”
  隔壁声音传来,随后就是一阵脚步声往外去。
  苏芮迷糊间就已经听到了嘈杂声,但那些人估计是刻意远离她这禅房说的,听不清,但她睁眼的时候和她同住的两个人已经没影了。
  都去飞云阁了,看来今夜云济还是在那。
  不怕她再去?
  也是,他身边有暗卫,她今日不可能爬得上去。
  昨日能去,全然是因为小看了她,认定她就是爬上去也成不了什么事,这才由着她。
  可惜呢,她今日不必费那劲。
  起身用禅房的针线盒将那被拽掉的袖子缝补了几针后,苏芮装了满满一水壶的水哼着小调朝着飞云阁走。
  第7章 谣言……是真的!
  飞云阁顶层。
  云济盘坐着,单手立掌于胸前,口中念着经文,额头上却是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体内如有一团火在燃烧。
  自入夜起他便觉得无端燥热,两壶凉水下去却是越喝越渴。
  他摸了脉搏,并未任何异像,只是……血涌澎湃。
  而即便他有意识的压制,脑海里还是不受控的会跑出苏芮的画面。
  似笼中野兽在一遍一遍,不间断的撞击牢笼,欲冲破一切枷锁。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啊~哈~啊~”
  云济的心经还未诵完,窗户外就飘进了悠扬的小调声。
  是苏芮的声音。
  本能比理智快,云济转头从窗户缝隙望出去。
  苏芮还是那一袭白裙,坐在阁外河渠的小船上,一双白洁的腿探在水中,晃动起圈圈涟漪。
  似发现了他的视线,抬头笑唱:“能不忆江南?”
  悠扬勾魂的尾音如一桶油浇在云济压制的那捧火上,顿时火焰滔天,牢笼也似被撞开了两寸。
  紧要住牙关,云济挥手关闭窗户。
  小船上,苏芮的小曲也没停。
  一首唱完又一首,从江南小调到北方民歌。
  唱得守阁的大和尚都红了耳根,却又拿她没有办法。
  她是奉皇命来的,并没有闯飞云阁,此地也没有禅房需要夜里安静,因此,她在小船上怎么唱都行。
  “瞧她那放浪的样,尽是些淫词艳曲,竟想靠唱曲把人给勾出来,脑子有病。”赵恩恩厌嫌的翻了个白眼。
  “别说了,小心叫她听见,你的嘴可还肿着呢。”身边的人小声提醒。
  说起这嘴赵恩恩就来气,到现在都还火辣辣的疼。
  要不是今日是第二日了,她都还没见到过云济,也不至于顶着这模样来这里守着。
  原本没见着就没见着,反正多数来的人都是见不到云济的。
  可苏芮见到了。
  不仅仅昨夜一来就爬进飞云阁见到了人,今早不在房中的时间也正好是云济讲经的时间,如今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叫人窝火极了。
  以前比不过她便罢了,如今她都跌入泥底了,凭何还要被她压一头!
  “听见就听见,我还怕她一个贱奴不成!”怒骂着冲到河渠边,赵恩恩捡起地上的竹竿就对着小船使劲一捅。
  苏芮注意力一直在飞云阁顶层,没瞧见赵恩恩冲来,未有防备,小船猛的一晃就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摔进了水中。
  “哈哈哈,有人成落汤鸡了。”赵恩恩拍手叫好。
  从水中浮起来,黑发披下,紧贴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月光下,如水中厉鬼。
  赵恩恩吓得心头咯噔一下,面上撑着却不退一步,故作镇定道:“看我做什么,是你自己没坐稳掉下去的,快起来吧,等会着凉可就唱不了曲了。”
  “哦,忘了,你穿的是白裙,这湿了水都透了吧,这要是起来,一览无余啊。”
  “不过也没事,你在边陲这么多年,早就赤身果体不知多少次了吧,也不差这一次了,反正也是要勾引人的,这样更直接,所以说,做过贱奴的就是不一样,换做我们啊,都没脸了。”
  越说赵恩恩越得意,丝毫没有注意到水下变化。
  “你那小曲也都是做贱奴的时候学的吧,用来讨好人的手段,比那秦淮河上的都还唱得……啊!”
  苏芮突然从水里伸出手抓住自己的脚,赵恩恩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还没来得及踢开她,苏芮就抓着她往下拽。
  赵恩恩哪里比得了苏芮的力气,加上慌乱,非但挣脱不开,还自己一脚踩滑了下去。
  在她落水前,苏芮扬手将赵恩恩的外衫扔到了小船上,另一只手拉着赵恩恩进入水中往下拽。
  赵恩恩本能的想要往上浮求救,可每次浮上来,嘴才张开就被苏芮给按了下去,几番下来,喝了满肚子水。
  其他女子赶过来,可瞧见苏芮那狠厉无比的眼神,纷纷都心中畏惧不敢再上前。
  和尚们也不好出手,只能用竹竿相助。
  可苏芮将她们的位置正正好控制在竹竿差一点的地方,赵恩恩能够看到竹竿近在咫尺,可无论怎么挥手都抓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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