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要是他前几天没看到楚洺天天坐在车里抽烟给李让打电话，他还真的信了。
彩铃声响起，楚洺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十多秒的等待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听到对面一句：“周明，你找我有事吗？”
楚洺心里的酸涩翻涌而上，原来别人的电话就可以，他就不行，永远是正在通话中。
周明看了楚洺一眼，接收到楚洺的信号，打开了外放，“李让，今晚有空出来吗，一起吃个饭？”
对面沉默了两秒。
“有什么事吗？我很忙。”李让声音很冷，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他们的把戏。
“晚上能有什么事这么忙，大家工作了这么久连一起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啊，我有点不好意思说，是我有点小事想找你帮忙，你就来一下，哥在歌厅对你也不赖，咱们聚一下，聊聊天呗。”周明说得圆滑，让人难以拒绝。
李让温润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像是带进来一股冷空气：“是楚洺要我去帮歌厅要债吗？”
“要、要债？”周明愣住，看向楚洺。
听到李让提到自己的名字，楚洺的眼皮被蛰了似的跳动着。
可等李让说完后半句，楚洺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了。
楚洺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为了试探李让在自己身边的态度，让他去棋牌室要债。李让浑身是伤，带着支票来见他，提出的条件却是为了在他身边留两年。
记忆里，李让望向自己那双渴求的眼越来越清晰，楚洺这才明白，李让对自己的好，从来都不是伪装出来的。
“不管是不是，我都不会去的，我今晚跟别人有约了，麻烦你和楚洺说一声，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断了。”
楚洺盯着周明，朝他对口型：问他今晚跟谁，在哪儿约会！
周明吓了一跳，连忙说：“你今晚跟谁，在哪儿约会！”
他的语速很快，这质问的语气，一听就不像是周明能问出来的话。
“周明哥，这事我没必要跟你说吧，咱们以后没事还是别联系了。咳咳，如果费俊良对你们出手，我可以去作证，要是……”
李让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要是楚洺他还是怀疑我和费俊良是一伙的，我也可以配合你们调查我。”
闻言，楚洺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阴影，他没忍住一把拿过周明的手机贴在耳边。
他放在腿上的手渐渐握紧，手背上盘虬的青筋凸起，他故作冷漠，说出口的狠话却颤抖得厉害：
“对，我就是怀疑你，你今晚跟我见一面，我有事要问你……那天晚上在医院你不是也有话对我说？”
楚洺握着手机，只能听到李让清浅的呼吸声掺杂在呼啸的冷风中钻进他的耳朵里，很痒。
过了片刻，李让轻声，语气如平常：“楚洺，我现在已经没有话想对你说了。”
“李让，你……”
没等楚洺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楚洺握着手机的手骨节泛白，失焦地看着半空。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掌心一点点流逝，真的……抓不住了。
楚洺惯会隐藏情绪，心里再难过，只要面前有别人都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他冷着脸重新给李让拨打电话，只是手指好几次按错了键。
等再拨过去，对面却是已关机的提示音。
放弃后，楚洺才在收信箱里看到李让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李让：晚上有事，费的事可以白天约，确认好时间发短信就行。]
李让其实不太想这个时候见楚洺。
说是放下了楚洺，但是他的心情整理得还没那么快。
可惜费俊良的事不只是针对他们其中一个人，和楚洺见面，是形势所逼。
他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楚洺彻底说清楚，别再来往了。
小吃街上没什么人了，李让被几个摊贩排挤在人流量少的一个转角，摊子上的顾客虽然还是有，但却没有上午的多。
快到傍晚，天空变成一种幽深的蓝色，整个柔城变得静谧。
“晚上听说又要下雪，早点走，一起吃顿饭啊。”
“一天挣几个钱又去吃饭，不吃不吃，回家。”
“哎呦，我请你……”
不远处的那几个摊子摊贩正和气地聊着天，李让偷偷观察了一会儿，粥铺大哥总是找旁边卖炸串的大姐聊天，话里行间像是喜欢对方。
旁边其他几家和粥铺大哥关系都还不错。
想在这条街混下去，李让还是要和对方打好关系，起码表面上要过得去。
在柔城打工这段时间，李让多少也学会了点人情世故，他拿着几个肉蛋堡走过去，挨个递过去。
最后递到粥铺大哥手里：“哥，你尝尝吗，我刚做好的。”
粥铺大哥看见他不屑地轻嗤一声，“这破玩意儿，有什么……”
“我听你们今晚要吃饭，能带我一个吗，我请你们。”李让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了。
粥铺大哥似乎不情愿，但李让用那双明亮的眼紧紧盯着对方，时不时还捂着胸口咳嗽一下，看着像是身体不好似的，怪让人在意。
“行行行，你别咳嗽了，别给我也整感冒了。不过我先说好了，我可挺能吃的，结账的时候你别哭。”
粥铺大哥没好气说着，然后又问了其他几个人，大家一听粥铺大哥去，也纷纷答应了。
第一步成功了，李让苍白的脸上勾出浅浅的一抹弧度：“那大家收摊后跟我走，就在附近……”
李让只顾着和大家搞好关系，却没注意到马路对面的一辆别克车已经停了很久。
楚洺坐在驾驶座上，一手点着烟搭在车窗上，一手搭在方向盘上。
十分钟前，周明非说想吃肉蛋堡，他停下时转头看去，一眼认出了李让。
冷风灌入，楚洺的手指已经僵了，睫毛上结了一层霜，那双眼明明暗暗地盯着李让看。
李让穿的还是那件旧棉袄，黑色的牛仔裤，鞋子是夏天穿的那双。
在柔城见面后，楚洺还是第一次注意到李让穿的这些衣服，竟然这么破。
四年前的冬天，李让在村子里穿的就是那一件旧棉袄，现在还是。里面的鸭绒早就旧了，怎么可能还保暖。
每一次跟别人说几句李让就要捂着胸口缓好一会儿，楚洺知道，他为自己找证据受了伤，骨折还没有好彻底。
为什么伤还没好就这么急着挣钱？
让让，你那天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事，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李让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的时候，楚洺眉心重重一跳，他掐灭了烟，作势要下车，却生生忍住了，只是沉默地看着。
迟来的思念像是一把利刃，凌迟人心。
每次看他咳嗽看他冻得瑟缩，楚洺眉头就皱得更深一点，可却自虐一般，怎么也舍不得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明天正常十点，两人见面。
第53章 剖白
晚上七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等进到饭馆里，里面客人热火朝天喝酒聊天，和外面冰天雪地全然是两个世界。
饭馆二楼已经没有位置了，几人坐在一楼大厅的隔断包间里。
李让还没等点菜，粥铺大哥就先跟服务员点了两箱啤酒，李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两箱啤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觉得胃疼。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喝了，总不能比之前给楚洺挡酒那次还难受。
肋骨上方隐隐作痛，李让垂眸，将手里的菜单捏紧，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点些什么，便推到了桌子中间。
“大家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今天挣了钱，不用客气。”
“刚挣几个钱就这么挥霍，年轻人花钱就是大手大脚的，不会过日子，不像我啊，又会挣钱又会攒钱。”粥铺大哥接过菜单，身边炸串刘姐瞪了他一眼，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闻言，粥铺大哥连忙把菜单递给了刘姐，“别气嘛，你来点。”
李让裤兜里就两百块钱，他都想好了，今天要是钱不够，就一会儿找机会去卫生间把金唐叫过来先借几百。
没想到虽然是他请客，大家点菜的时候都没人挑贵的点，一共六个菜一个汤。差不多一百出头，算上酒水也就一百五。
“我先敬大家一杯，我第一次来这条街摆摊，不懂那么多规矩，就是想自己挣点钱，大家多担待。”李让举起杯子道。
几杯酒下肚，桌上才开始有人跟他搭话：“你这看着不大啊，怎么想着来摆摊啊，你爸妈同意了，也不念书？”
李让不喜欢掀开自己的伤疤博别人同情，他在楚洺面前被伤了那么多次，楚洺也没有一点动摇，更何况陌生人。
“攒学费，我一个人生活。”李让模模糊糊说着，顺手碰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