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阵风吹来,摇摇晃晃的季时瑜撞进一双颤抖的眼眸中,他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是阿铖。
季时瑜伸出手,试图够到他,两人之间隔着攒动的人头,只差一点,就差一点。
算了,季时瑜自暴自弃地收回手,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径直摔倒在地上。
风停了。
第53章 你的眼睛很漂亮
季时瑜睁开眼,他多么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一直到蒋锦乘的葬礼结束,季时瑜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事实。
他害死了蒋锦乘。
季时瑜是从蒋明铖口中得知事情的开端——医闹。
一名中年alpha把所有的钱都拿来给六岁的儿子治病,妻子在几天前扔下孩子一个人跑了,孩子在手术中抢救无效死亡。
失去了一切的男人举起上午还给儿子切过西瓜的水果刀进行了一场无差别攻击。
五人受伤,一人死亡。
蒋锦乘在这场医闹中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水果刀割破了他的脆弱的腺体。在六个小时的抢救中宣告结束了他短暂的生命。
季时瑜在葬礼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不敢面对任何一个人。
蒋家将大儿子的死因掩盖的很好,对外只说病重去世,知道真相的人寥寥无几。可当季时瑜出现在大众视线中的时候,他仍有一种作为“凶手”逍遥法外的不安,和无地自容。
姨妈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充斥在他的耳膜上,刺痛了他的双耳。
蒋明铖沉默的红了眼眶,不声不响的注视让他喘不上来气。
只有蒋承良,对一切都接受良好,仿佛早就预料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像一个宽慰的大家长,拍了拍季时瑜颤抖单薄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这只是意外。”
季时瑜何尝不知道这只是一场意外。
即使这样,他也不能推卸属于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是想着法的甩开保镖执意要带蒋锦乘出去,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他甚至不敢看蒋明铖的眼睛,也不敢想象他现在该有多么的绝望。
雨滴拍打在窗户上,和着萧萧风声,季时瑜在漆黑的夜中抱紧膝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上演着浑身是血地躺在担架上的画面。
一遍又一遍,像是要篆刻在他大脑的每一条纹路上。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季时瑜差点以为自己听到了死神来临的声音,他一个腿软倒了下去,干枯的十指死死抠着冰凉的大理石地砖。
季时瑜茫然地想,是锦乘要来把他带走吗?
如果可以,他多么想像姨妈说的那样——“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门外的人失去了耐心,直接推门而入。
光线顺着敞开的房门倾泻进来,蒋明铖一眼看到了失魂落魄、面色惨白、看起来就像靠着一口气吊着性命的季时瑜。
他一时怒上心头,忍不住犯浑地想,这算什么?他想把自己弄死然后下去陪蒋锦乘?
季时瑜被光晃了眼睛,颤颤巍巍地抬起胳膊挡在眼前,顺着指缝看到背对着一片光芒的蒋明铖,他像是踏着光而来,神情晦暗不明,可季时瑜却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手搭在门把手上,手背青筋凸起,一看就是极其愤怒的样子。
他……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季时瑜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缓缓垂下手,一声不吭。
“你现在摆出这副样子是在给谁看?”
蒋明铖“哐当”一声把门关上,光线被隔绝在门外,整个房间又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
“没有给谁看。”
开口的瞬间季时瑜都被吓到了,这样沙哑难听的声音竟然是从他的嗓子中发出来的吗?像是指甲剐蹭黑板发出来的刺耳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蒋明铖半蹲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在高压之下,季时瑜被迫抬起头,这样近的距离让他清楚又模糊地看到蒋明铖爬满了红血丝的眼球。
他嗫嚅着嘴唇,轻声说:“对不起。”
蒋明铖抓住他的头发逼他把头抬得更高,头皮的传来一阵刺痛,季时瑜皱了皱眉,却不敢推开他。
这是蒋明铖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危险和胆战心惊。这就是一个s级alpha所带来的压迫感,哪怕他感知不到信息素也会下意识的臣服于这样的气势。
他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激怒他,可还是由衷地想要用道歉的方式获得微不足道的原谅。
有什么用呢,他最该道歉的人已经不在了。
其他人原谅他了又能如何呢。
一滴眼泪刚顺着眼眶而出,就被蒋明铖用粗粝的指腹蹭掉了。
只听他冷笑一声,声音仿佛裹挟着冰碴子一样:“对不起?怎么,要是没人原谅你,你也要跟着去死?”
他把最后那个“死”字说得很轻,季时瑜却听得很清楚,他想点头,可整张脸都被蒋明铖滚烫的手掌拖住。
现在的蒋明铖太陌生了,季时瑜简直不敢相信说出这种咄咄逼人的话的人会是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阿铖。
但他又很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
现在的蒋明铖一定很怨恨自己吧。
如果没有季时瑜,蒋锦乘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因为他所谓的“好意”,让一条热烈的生命永久地埋藏在地下。
蒋锦乘不仅是蒋明铖的哥哥,更是他喜欢、深爱着的人。
而面对着“凶手”,他能忍住没有动手已经是顾念旧情了。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季时瑜感觉嗓子干得要命:“我倒想……死的……是我。”
下巴被攥得死死的,骨头好似要被碾碎了一样,可季时瑜却麻木地感受不到疼痛,眼神木讷。
气血在心头翻涌,蒋明铖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键一样,积压已久的恶意一瞬间涌了出来:“没人愿意看你要死不活的样子!”
野兽般的低吼让季时瑜颤了颤,他开始感到迷茫,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自己喜欢了多年的alpha,悲哀地问:“那我该怎么才能赎罪呢?从这里跳下去吗?”
“你就这么想死?”alpha咬牙切齿地问。
季时瑜摇了摇头,他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异样的感觉:“死?我可以吗?”
他的身上已经承载了一条性命,真的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太便宜你了。”蒋明铖紧咬牙关,牙齿摩擦发出“吱吱”的声响,十分骇人,就像一只准备进食的猛兽,而季时瑜就是他的盘中餐。
季时瑜苦涩的笑了笑,望着他的眼睛满是痛苦:“你说得对。”他缓缓闭上眼睛。
这辈子他和蒋明铖的关系都无法恢复成最开始的样子了。
***
后来的事情季时瑜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仿佛大脑有什么屏蔽痛苦的装置,越是痛苦的回忆就越是渐渐淡忘,除了那段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允许自己忘记的痛苦以外,他有意让自己尽快从伤痛中走出来。
醒来后,季时瑜看到近在咫尺的蒋明铖,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真好。
至少现在的蒋明铖还在他身边。
这些年来他也学着释怀,学着用各种方式减轻自己身上的罪孽。
他去过寺庙,和有名的大师交谈,也去过教堂,向天主祷告,每年都会拿出一笔钱用来捐款。
渐渐地,他接受了自己的罪。从最开始的逃避到面对,再到每年蒋锦乘的忌日,他都会去陪他说说话。
季时瑜想,既然活着,就总要向前看的。
他会带着蒋锦乘的那一份一起,好好活着。
季时瑜在蒋明铖的怀里动了动,想去卫生间,却被死死按了回去。
“别动。”蒋明铖暗哑的嗓音响起,睡眼惺忪地揉了一把季时瑜的头发,然后非常自然地扳过他的脑袋,作势要亲吻。
季时瑜吓了一跳,赶紧推搡了一下:“不要。”
蒋明铖眯起眼审视。
“还没洗漱。”他有些不自然地说。
“嫌弃我?”蒋明铖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语气有些危险。
季时瑜想到蒋明铖之前说过的话,运用在当下十分合适:“你要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蒋明铖听出他话语间的阴阳怪气,爽朗地笑了几声,然后非常霸道地捧着他的头,在季时瑜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他十分珍视和蒋明铖这样融洽的关系,心里的隔阂暂时被放下,季时瑜很愿意和他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从蒋明铖说把自己当成男朋友开始,季时瑜就决定放下那些过往,就当是自私一次。
季时瑜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弯了弯,主动称赞:“阿铖,你的眼睛很漂亮。”
蒋明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他想要说点什么,但看到对方认真平静的脸庞时,心中那股邪火就被强行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