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很快,酒意弥漫上来,他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蒋宜周平摊在毛毯下赖床,昨晚睡得好,今天倒是醒得早,可他不是太想起床。
祠堂的活结束,从今天起吾掠就待在家里没什么事了,蒋宜周只要起床洗漱,肯定会第一时间就和他碰到。
昨晚他才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个人,现在要去见他,突然就有了点害羞的感觉,也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露了行迹。
他怎么会喜欢吾掠呢?不是一直把他当哥哥的吗?
难道是因为改头换面之后太帅了?
所以……他是个颜狗?
不不不,蒋宜周很自信,自己是个注重内涵的人。
否则,肖在渝颜值也挺高,又那么壕,他怎么偏偏就不喜欢呢?
他想象了下,吾掠重新长回一脸大胡子的样子,额,那画面还是不怎么样。但如果要抱抱的话,蒋宜周还是能接受的。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裹着毯子滚了一圈又一圈,时间又过去了半小时。
院子外传来发动机的动静,以及脚步声,蒋宜周登时撂开毯子,踩着拖鞋跑到窗户边。
装了纱窗之后,这窗户就常开了,只在睡前拉上一层窗帘。这时蒋宜周就撩开窗帘一角往外偷看。
院子里没人,脚步声也消失了,吾掠应该是进了屋,倒是院外停着那台眼熟的三轮车。
吾舅舅的车?
蒋宜周满腹狐疑地出了房门,堂屋里没人,廊下却靠墙放着好几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东西,吾掠正拿着细绳系紧袋口。
听到脚步声,吾掠回头,见果然是他,就道:“桌上泡了杯蜂蜜水,你待会儿喝了,解酒。”
“哦,好。”蒋宜周自觉睡了一觉后酒意早就全散了,但吾掠考虑得这么周到,他又觉得开心,为防万一,试探地问:“我昨晚是直接就睡着了,没说什么梦话吧?”
吾掠原本系完绳子后扯一扯确保没有松动,闻言,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念着肖在渝的名字睡着的。”
蒋宜周脸上顿时空白了一秒,马上就解释:“我和他真的就是普通朋友,真的!”
“嗯。快点去洗漱吧,早饭在锅里。”
说完,吾掠就蹲身,轻松把麻袋扛到肩上,往院门口的三轮车去。
蒋宜周总觉得他那个“嗯”有点敷衍,忍不住追上去,问:“你要出门吗?袋子里装的什么?”
今天依旧是个大晴天,但日头还不算晒,从这半山腰望去,田野间一片蒙蒙绿色,村庄也笼着晨曦的薄雾。
三轮车就停在院门口,车斗里已经放了两大麻袋东西。
吾掠把肩上的麻袋放进去,压实了,才回答:“我要去镇上一趟。家里的米和油快吃完了,村里只有舅舅家有一台砻谷机,前阵子坏了还没修,得去镇上才能砻谷榨油。”
蒋宜周不禁汗颜。
他来了之后,吾掠的米油菜成倍地消耗。
吾掠再次走回廊下,蒋宜周跟在他身后,捏了捏靠墙的麻袋,摸到稻谷的形状,好奇地问:“你自己还种了水稻?”
“跟着舅舅一起种的,我每年吃得不多,分一点就够了,舅舅就把油菜籽和油茶籽也分了些给我。”
好吧,他来了之后,分的这一点只怕要不够了。
不过人是铁饭是钢,该吃还是得吃嘛。
蒋宜周兴致勃勃道:“我跟你一起去镇上吧,还从来没见过这些呢。”
“没什么好看的,砻谷的时候会有碎屑和灰尘。”吾掠又扛起一麻袋稻谷放到车斗里,对一直颠颠儿跟在身后的蒋宜周道,“而且,我刚才去村里,碰到肖在渝,他说待会儿来找你。”
好吧。蒋宜周泄气。
昨晚肖在渝接了家里的电话就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事,蒋宜周作为东道主理应关心一下。
“你和他怎么这么有缘,一大早都能遇到。”他忍不住抱怨。
重点是,有事找他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用得着专程找吾掠说一声么,被吾掠误会他俩有什么可怎么办。
吾掠笑了笑,没有胡子后,他的表情更加清晰可见,没表情的时候更显得冷漠,但一旦浮上笑容,就更加温暖亲切。
“别嘀咕了,去洗漱吃饭,说不定待会儿他就来了。”
蒋宜周漱口的时候,院外的三轮车就开走了。等他慢吞吞喝完蜂蜜水,把早餐吃完,悠闲地坐到廊下看了两页小说,肖在渝还没来。
蒋宜周想打电话给他,问问到底有什么事,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很主动,最后还是作罢。
之前在镇上买的几本小说差不多都看完了,蒋宜周决定去吾掠的书柜翻翻。
他现在对吾掠的卧房有着前所未有的兴趣和好奇,之前书架上的书也没认真看过,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好好研究研究吾掠的喜好。
与蒋宜周不同的是,吾掠床上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也没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蒋宜周一屁股坐到床上,先躺下来感受了一番床板的硬度,又侧身趴到叠好的毯子上,呼吸着上面的气息。
结果是,没什么气息,就是普普通通一条毯子。
他鲤鱼打挺似地坐起来,起身溜达到书架前,只要视线不往下面放遗照的柜子瞟,心里就还算安定。
架子上的书和上次摆放得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蒋宜周就算很努力也很难看进去的大块头。
倒是吾掠昨晚应该练了字,桌面上摊开放着本子,上面写着清俊整齐的钢笔字,似乎是抄的什么古书,写的是繁体字。
蒋宜周抬手试着勾勒一两个字,发现再怎么比划估计写出来也是歪七倒八,只能悻悻地算了。
倒是一抬眼,他注意到书柜最上方放着一个棕红色的盒子,因为旁边是同色系封皮的厚书,所以这盒子夹在其中倒是不显眼。
蒋宜周抬手把盒子取下来。
却没想到这盒子居然没封口,只是虚虚地扣上,他捏着盒脊没怎么用力,里面的东西就哗啦全撒了,还有部分掉到了地上。
竟然是一个个样式各异的信封。
第55章
蒋宜周暗道一声糟糕,这东西存放不会有顺序的吧,这么一打乱,他可怎么恢复?
可这些都是之后需要考虑的事了,他先把落在桌面上的信封一一收起,放回盒子里,又蹲下身去捡地上的。
这些信封正面都是空白,纸张泛黄,看起来很有些年代感。
“不会是……女同学的情书吧?”
蒋宜周不由想到了辜莹,难道吾掠还把青春期的粉红回忆都收藏着?
那家伙,看起来不像这么闷骚的人啊。
信封都没封口,隐约能看到里面折叠的信纸,看来吾掠每一封都看过。
只是他捡着捡着,突然动作一顿。
只见有个信封掉落在靠近桌脚的位置,正面朝上,静静地躺着,上面有用铅笔写出的一歪一斜的字迹——
“爸爸收”。
这是唯一一个写着字的信封,里面信纸上的字迹同样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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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你好,我是小掠,今天我学会写信啦!老师说,第一行要写称呼,妈妈平时不许我叫爸爸,但我偷偷写信的话她就不知道啦。
昨天妈妈又生病了,我很怕,不知道怎么照顾她,只好去烧了水,为她喝药,但我太笨了,差点把开水浇在妈妈手上。好在jiujiu来了,过了半天,妈妈就好了。
爸爸,你在哪呀?我想把这封信送给你,可是找不到你。jiujiu说,你不要妈妈和我。
是真的吗?
好想见到你。
此致
敬礼
您的儿子吾掠
1993年5月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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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很短,看完之后,蒋宜周又打开了另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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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我是小掠,不知道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舅舅说,你在外面做大官,比我们好多了。大官是什么样呢?比舅舅家电视机里的刘罗锅还大吗?
今天放学,我在村口看到了新禾叔,他抱着他家小宝玩顶牛牛,还把他背到肩上到处跑。
我从来没玩过这些。
我们学校的老校长还记得你,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聪明、最会读书的学生,还从仓库里翻出来一本你的作业给我。
爸爸,你的字写得真好看,比我的好看多了。
要是我很会很会读书,像你一样写很漂亮的字,你会不会回来看我呢?
您的儿子吾掠
1997年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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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着薄薄的信纸,蒋宜周从满地的信封里又拿起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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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我是吾掠。很久没写信了,上个月被妈妈发现我不是在写作业,她就把那封信撕了。
我不希望妈妈生气,我很听她的话,只是妈妈今天生病了,被舅舅送去医院,我实在无聊,才想起给你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