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视线如此,声音亦然如此:“谢恒逸,我记得药箱里有安眠的东西。”
  “你需要休息。睡不着就吃药,在我面前发泄情绪没有任何用处。”
  并非讽刺,是诚心相告。
  谢恒逸自己或许毫无感觉,旁人却是一眼就能瞧出其身上的疲惫,尤其是那双倦而发亮的眸,眼眶红得有些骇人。
  人体处于疲劳状态时,大脑中的神经递质多巴胺和血清素的水平会下降。
  会使人易怒,不利于相处。
  “另外,你的琴声会造成睡眠障碍。别再制造噪音。”
  齐延曲驱使轮椅稍稍后退,避开谢恒逸远去。
  这回谢恒逸没拦下齐延曲,身体僵直地愣在原地。
  ……
  谢恒逸确实疲惫到极点,这一晚却意外的难熬。
  他对自己的举动思来想去,最终草草推出结论:他刻意增加肢体接触,一定是为了引起对方的反感。
  齐延曲不喜欢他碰,他偏要碰。
  对方表示出嫌恶,他不就达到目的了么?
  悟出这一点后,他才满意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十二个小时后。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可能。
  谢恒逸再次断掉齐延曲与外界的通讯,把对方锁在客房中,不给任何自由。
  以此向齐延曲证明,他没开玩笑,他昨晚说出那些话不仅仅是情绪主导。
  不仅如此,他还实行了室友的最后一条建议,给客房装上了超高清监控。他不知道齐延曲能否察觉到,他也不在意齐延曲能否察觉到。
  一周下来,两人的氛围形同冷战。
  直到,齐鑫歌的一通电话打破了屋檐下的结冰气氛。
  常规赛跟季后赛之间有一段休息期,齐鑫歌终于发现异常,向谢恒逸提出质疑:“我哥手机怎么打不通?”
  谢恒逸什么也没说,把自己的手机转交给齐延曲。
  “喂?哥?我的哥?我的好哥哥?”齐鑫歌兴奋劲很足,直嚷着让齐延曲搭理他。
  因为有外人听着通话内容,齐延曲声音格外冷淡:“什么事?”
  不过他冷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齐鑫歌不以为意地继续叽呱:“好哥哥,我这次要是进决赛了,夸我两句行不行?你以前都会夸我,还会摸我的头,怎么现在这么吝啬?”
  齐延曲不为所动,漠然告诫:“你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就不能被奖励了吗?那到时候我回来,你会来机场接我吗?”
  “看情况。复工后我会很忙。”
  齐鑫歌有点失落,可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弟弟,的确不该过多要求,便重新打起精神问:“对了,我那兄弟靠谱吗?”
  齐延曲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谢恒逸:“……靠谱吧。”
  “我就说吧!他是不是贼有分寸感?是不是力气贼大?哦还有,你以后要是电脑坏了,可以找他修,免费的维修工!”
  齐延曲:“……嗯。”
  这场通话没有持续多久,拉扯了会儿家常便结束。
  齐延曲把谢恒逸的手机放到一边,便闭上了眼。
  不想看见那张没有丝毫惭愧的脸。
  谢恒逸当然不会如齐延曲的意。
  他倾身而上,嘴唇逼近对方的耳廓,语速特意放得很慢,低语如利刃般深深刺入耳中:“好哥哥,怎么不揭穿我?”
  是真诚发问,却怪异无比。
  第19章 是软是硬
  谢恒逸和齐鑫歌叫了同样的称呼,叫法却截然不同。
  短短三个字,裹了蜜饯糖霜似的,不像是在叫哥哥,像是在叫情哥哥。
  这种黏乎乎的腔调,明显不该运用于他们之间,听得出是故意恶心人来的。
  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仿佛随时会在脸颊留下湿热水迹。
  又是这样的近距离。
  如果分寸感有数值,谢恒逸这一栏肯定为负数。
  齐鑫歌对谢恒逸究竟有怎样的误解?
  眼看着谢恒逸凑得愈发近,齐延曲抬手挡了一下,掌侧无意间碰到对方的脸,一抹柔软湿润的触感转瞬即逝。
  齐延曲突然意识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尽管他弟弟天天嚷着什么女神,但从未谈及过有无喜欢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人。
  十多二十岁,正是情窍乱开的年纪,很容易受到旁人误导。
  不难看出,齐鑫歌格外崇拜谢恒逸。这两人的好友关系……真的正经吗?
  谢恒逸若是想对齐鑫歌图谋不轨,简直易如反掌。
  而且从上周那次谈话来看,谢恒逸似乎还带点疯病。
  跟这种人结交……他有点担心傻弟弟的人身安全。
  齐延曲不喜拖沓,毫不委婉地发问:“谢恒逸,你对男人感兴趣么?”
  与对方当下的言行举止无关,他单纯是临时想到了,就问了。
  全然忘了他跟谢恒逸目前的气氛有多尴尬。
  也没察觉到这话问出来,有多么石破天惊。
  “当然不——”谢恒逸下意识就要有问必答,中途反应过来了,刹车卡壳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他遮遮掩掩,而是这个问题连他本人都没细想过。
  他只知道,蜜蜂跟花互利共生,操作系统跟硬件设备进行交互,男人同女人繁衍后代。他不懂法,却也知道本国实行一夫一妻制。
  这是他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所默认的。
  谢恒逸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但没想过特立独行地喜欢男人。
  邋遢的爷们有什么好喜欢的?绵软如絮的娘炮又有什么好喜欢的?
  准确来说,无论男女,他都没喜欢过。
  只不过有了诸如杨央柏此类的前车之鉴,他对同性恋的观感差到极点,跟男的一接触都犯恶心,就直接把这个选项排除在外了。
  如今齐延曲问这话,莫非在暗示他什么?
  总不能是想色/诱他吧?
  为了不被关起来,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不愧是刑警,足够诡计多端。
  虽然对方确实有色/诱人的资本,但那对他无效。
  谢恒逸当即拉开跟齐延曲的距离,紧着补充道:“我不可能喜欢男人。我对任何男人都不感兴趣。无论是谁。”
  劝这人还是趁早死心吧!
  他绝不会轻易受到蛊惑。
  齐延曲微微点头,轻飘飘回以一句评价:“在这方面倒是合乎法度。”
  既然不喜欢男人,那就没关系了。
  他自认不是封建古板的兄长,只要齐鑫歌没找个混蛋谈恋爱,他都能接受。
  再然后就该处理遗留的旧问题了。
  “谢恒逸,你做不到关我一辈子。”齐延曲说的是肯定句。
  就算杀人灭口,都不可能把尸体藏在屋里一辈子。
  会腐败,会液化,会招虫子。
  谢恒逸却持着不容置疑的态度:“为什么做不到?你觉得我会少你的饭吃、少你的衣服穿?”
  齐延曲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起码对方没打算杀人灭口。
  时间隔阂逐渐拉长。
  直到现在,齐延曲仍旧觉得这个男生是在置气。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要关他一辈子,就意味着要养他一辈子。
  “或许你同学的话说得没错。”
  说到这句时,齐延曲停顿了几秒。
  就是这几秒,谢恒逸心脏瞬间悬到嗓子眼,脑子里闪过八百个念头。
  他室友都说过些什么?
  莫非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他室友那三个鬼点子已经暴露了?
  “这叫作……”青年一向均匀的语速变了,变得拖腔拉调、意蕴深长。
  刚吐出两个字,青年骤然拽住谢恒逸的胳膊将其下拉。
  谢恒逸一时不备,差点被拉倒在床。
  得亏他反应敏捷,及时用左手撑在齐延曲身侧,这才没完全压上去。
  下一秒,青年吐气如兰,声音近在咫尺,一字一顿地清晰道:“金屋藏娇。”
  谢恒逸眼眸猛地收紧,本就难以维持的镇定被彻底打破。
  两人的距离再一次拉近了。
  并且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近得多。
  谢恒逸凝视着身下这张尽善尽美的面庞,在那双清眸中瞧出了戏谑。
  云开见月明,寒泉深处涌腾出别样波澜,薄雾中星星点点的灵动芒光乍现,宛若一只狡黠机敏的狐狸。
  ……谢恒逸觉得情况有点糟糕。
  他好像受到一点蛊惑了。
  青年捉弄人的企图得逞,便迅速把身上的人推开了去。
  齐延曲理了理弄乱的衣料褶皱,伸手拉开了床边窗帘。
  冬日的阳光照了进来,不扎眼,明媚温和。这是难得的好天气,宜出门。
  他不管谢恒逸如何惊诧,兀自开口:“快到春天了,推我出去走走吧。”
  明明还有一个多月冬天才结束。谢恒逸愣神之际不忘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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