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远岫用力捏紧了手中的折子,组织了下语言,说道,“众卿,有何看法?”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回答,大殿没有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远岫在心底暗暗叹出一口气,眼神偷瞥站在最前面的逐扬身上。
只悄悄动了动瞳孔,就引得逐扬转过脸来,远岫赶忙收回视线,保持姿势正坐着。
怎么回事?!难道逐扬长了第三只眼睛,看见我盯他了。
脸上的温度开始控制不住地升高,远岫使劲让自己冷静下来,手伸下桌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高台之上,底下众人俱低着头,没有发觉远岫的异常。
殿外铜钟“咚”得发出震动,远岫身旁不远处人声喊道,“退朝——”
远岫率先站起身,在陆陆续续膝盖碰地的跪拜中,往后殿门走去。
今日是逐扬从齐鸣归来的第一日,在迈出大殿后的下一刻,身旁便涌上来不少人,大道上,逐扬顺着人流向外走去。
他一面淡笑,一面与旁侧的人交谈,穿着差不多样式的朝服,站在人群最中心的位置。
远岫立于大殿二楼的栏杆处,笔直宽长的宫道净收眼底,又因殿宇修筑得奇巧,宫道之下的朝臣视野受限,看不见二楼——远岫所站之处。
逐扬已渐走渐远,慢慢模糊到剩下一团黑点,远岫恍然回过神来,默默走进了屋内。
无知无觉,逐扬与身旁众人多说了些话,已经走到了宫门口处。
众臣皆知逐扬长住宫中,今日见他心情舒畅,以为他是要出宫去逐府。现下逐扬突然停下脚步,皆是一愣,随着他一同停在了宫道上。
逐扬随意找了个借口,道要回宫取件东西的拙劣话术,便将人都打发走了。
回去的途中,他绕路去了趟花园。
逐扬很少来花园,寥寥几次,都是因为来找远岫。
来人引着他在小径处穿行,绕来绕去,逐扬觉着头有点发晕,他抖了抖衣袍,两指夹着黏贴在袖口的叶片,轻轻一抛,叶片旋飞着掉落在了地上。
“大人,前面便是流水亭了。”那人侧过身,让出一条路。这人并不是远岫的近侍,在外园处便停了下来,逐扬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进去。园中一片碧蓝清澈的湖泊缓缓显现,逐扬走出了小径,至岸边。
此时,起风了。漾过湖面,吹拂到逐扬额间,几根杂发落了下来,他侧过脸,视线熟悉地落在了湖边的一小座亭子上。
亭子里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逐扬熟悉无比,是远岫。
另一个,与逐扬穿着相似朝服,不过颜色完全不同的人,他也认识。即使相隔遥远,逐扬一眼便认了出来——金越。
真是阴魂不散。
逐扬没有继续往前走去,也没有离开,冷冷地站在岸边,视线落在亭子当中。
远岫背对着逐扬,他曲起一条腿立在椅子上,整个人斜斜地靠着,脑袋一晃一晃的,间隔一小会儿,手就伸向桌子前,拿起块糕点,往嘴里塞去。金越站在远岫面前,两人正说着什么。
金越下朝后便去宫中探望庆妃,正路过花园,瞧见远岫,便寒暄几句。庆妃年纪大了,身子愈发病痛。远岫深知血亲之情的不可割舍,心生出些惆怅,他主动答应金越会找人好好照顾庆妃。
远岫还让金越带话,若是她有何想要的,皆可提出来,不必顾虑。
院中虫鸣鸟啼,初夏的阴天,少了冬季的萧瑟寒冷,也没有不断攀升的酷暑炎热,明明是很好的天气,远岫却觉着背后一股暗寒。
看着金越逐渐离去的背影,远岫不由自主地往后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吓得他身体明显抖震了一下,额头到脖颈还有后背的位置,刷的一下,寒毛立起,冷汗直冒。
逐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距离远岫不到三米的位置,每迈一步,抬脚的动作在远岫眼中如同放缓了速度一般。
明明没有日光,远岫却觉得有些眩晕,他揉了揉眼睛,逐扬已经站在了远岫面前。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远岫脑子里立时冒出了这句话。
手中的糕点咬了一半,远岫虽然惊讶,嘴里仍不停地搅动,两只眼睛圆滴滴地盯着逐扬看。
忽地,远岫像是反应了过来,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腿微微发麻,脚掌刺痛,差点站不稳,他抖落了下衣服,笑嘻嘻地看向逐扬。
逐扬没理他,拿起桌子上的糕点看了看。远岫了然,心下一动,捧着碗盏的底部,递到了逐扬面前。
“小厨房刚做好的,还热乎着。”远岫往逐扬面前推近了点。
逐扬视线扫过远岫的面庞,最后定在了碗盏中剩着的几块糕点上,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不吃。脏。”
……
远岫的笑僵在脸上,他看了一眼糕点,后知后觉着逐扬这句话意有所指。
果然,逐扬话毕,直接狠狠拉过远岫的手腕,将他扯近了点。碗盏里一块摇摇欲坠的摆在碗边的绿豆糕在外力作用之下,啪嗒掉在了地上,中间裂断,碎了半块。
逐扬头也没低,一脚正正踩在了上面,碾了个粉碎。
“你刚才见金越了。”逐扬皱着眉,问道。
远岫点点头,他比逐扬矮上些,手腕控在逐扬手中,逐扬还刻意拉高了些,远岫只得微微踮起脚。站久了,远岫不舒服,就用力挣脱了下,想要把手收回来。
逐扬感受到大掌之下的不安分,他指节拢得更紧了,话音更为低沉道,“怎么?你对他、也很感兴趣?”
兴趣?远岫不太明白逐扬说这话是何意。他略加思考了一下,逐扬那张放大的俊容近在咫尺,远岫反应了过来,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逐扬仿佛没有看到远岫刻意闪躲的面庞,接着说道,“是不是过几日,你就要给他封贵妃了?你的宫里可真的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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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伺候的不错
远岫脑子轰然一下炸开了,站得近,他能看到逐扬瞳孔当中细细爬布的红色血丝。远岫低下头去,错开逐扬的视线。
见远岫不言语,逐扬加重了手下的力度,再次道,“说话。”
远岫仿佛充耳未闻,只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逐扬这话…。这话…..也太…。太那个了。
而且,自己也不是像逐扬所说的那样,什么封贵妃的,简直乱七八糟。
想着想着,远岫又抬头看了眼逐扬,满脸的怒容,眉头扭拧着,他恍然发觉,逐扬这是吃醋了吗?
远岫心头闪过窃喜,目光飘落低垂,下一刻,他看到自己的手腕还牢牢禁锢在逐扬手中。远岫皮肤比寻常人要白上一些,此刻手腕已有一圈微微发红,许是皮肤之间的摩擦,也可能是逐扬手掌的温度颇高,烫红的。
忽地,远岫想到了一种情况,逐扬觉着自己这样做冒犯到他了。
毕竟两人已是名义上的夫妻,远岫和别人表现的亲近些,逐扬自尊心作祟,是有理由会发作的。远岫有点不舒服,不论是逐扬的言语还是动作。
他乃一介帝王,得摆出九五至尊的样子来,逐扬怎么能用如此语气来跟自己讲话。
远岫用力地收回自己的手臂,逐扬没再抓着,顺力松开了远岫,只是他视线依旧牢牢锁在远岫的脸上,势必要等到他的回答般。
“我去见谁,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向别人禀报。”远岫转过脸,仰了仰下巴,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将原本捧在手中的盛着绿豆糕的碗盏狠狠地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而且,你干嘛要管我封谁?”说着,远岫转了转眼珠子,偷偷向逐扬的方向瞥了几眼。
远岫故意大幅度地侧过脸,目光看向逐扬时,视线只能模糊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良久,逐扬都没有说话。
远岫的心沉了沉,原本因为试探逐扬而起的隐隐期待,逐渐化作了慌张。
一道凉风拂过远岫垂落在身侧的手臂上,刚刚冒出头的慌张陡然转为了惊悸,他来不及细想,也什么都没有想,连忙拉住了逐扬转身时带起的衣角。
逐扬身体一滞,低头看去,远岫两只手紧紧揪住衣袍的一角,扯得皱巴巴的。他抬头,在远岫的目光中看到了出乎意料的恐惧。
手已至半空,打算将远岫推开的想法被冲散了。
远岫呆愣了一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逐扬的背影,心脏抽痛,当时唯有一个念头——不要让他离开。
自己这样眼巴巴地赶上去,远岫生出了些窘迫来,但是他舍不得松手。
舔了舔嘴唇,远岫说道,“好了,就是跟他见一面,说些话而已。他姑姑庆妃身子不好,让我多关照关照,就这样。”
“不要想这么多。”远岫嘟囔着,似是在埋怨逐扬无理取闹。
他这话,在说自己是个怨妇吗?
逐扬气到发笑,他嘴角勾起,说出来的话却是带刺,“是吗?那你拉着我的衣袖是要干什么?不要我管,也不让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