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半晌后,白文进了内室,抬眸看了陈涿一眼,俯身将那卷宗奉上,又道:“大人,已派人去染坊上下查验了一番,并未寻到。”
  陈涿眸光动了下,指尖蜷着好一会才重新拿回那卷宗,声线微哑道:“继续派人去找,增些人手注意颜屺那边的动静,莫让他捷足先登。”
  白文应了声,又犹豫道:“大人,属下知道大人不想听这些,更不想将旁人牵涉到这些事中,可夫人并非是坐等屠戮的孤弱之人,眼里又揉不得沙子,与其一味隐瞒,不如直接告诉夫人,兴许,兴许还会有些助益。”
  陈涿捏着卷宗的指骨泛白,冷声道:“滚出去。”
  一尾青帐卷起衣摆,他抬首,缓缓道:“她并非我的下属,不需为我冲锋陷阵,日日奔逃于危机中,稍有不慎就会被暗害,过得像我一样提心吊胆。白文,我的事不需你来置喙。”
  ——
  南枝一整日都缩在惇仪屋里剪窗花,她心不在焉,一叠红纸被碎成了片片,飘得到处都是。直到夜里,仍睁着双眸,胡思乱想到了后半宿。
  待到起时,深冬的晨光已大亮,却仍像蒙着雾般四下瞧不真切。
  一阵阵寒风吹得院中枝叶四下颤动,南枝坐在窗前,小口用着惇仪吩咐膳房做的长寿面,听着窗被风灌出的声响。
  用完后,她摆弄着那没甚形状的窗花,实在丑得没眼看,忽地有些后悔没让陈涿教教她了,至少教完再和他吵架。
  可没捏多久剪刀,就有人禀告说娄大夫在府前要见她。
  南枝看了眼外面疾风阵阵的天色,挠挠脑袋,娄大夫的懒怠程度与她不相上下,竟会在这种天出门?
  她还是披着大氅,一路到了府外,就见娄大夫站在白雾中,露出了一抹讪笑,再然后身形往侧旁一退,露出了另一人的身影。
  南枝将大氅拢紧,上前皱眉道:“沈言灯,怎么是你?”
  沈言灯穿了身极厚重的梅纹白氅,脸颊和耳朵仍被冻得发僵,扯着唇角朝她笑道:“我担心你不愿见我,便冒用了娄大夫的名讳。”
  “每一年的今日都能见到你,总不能只缺漏了今年。”
  南枝动了动唇,避开他的视线道:“今日天寒,你该回去了。”
  沈言灯身形不动,眼底凝出一点希冀的光:“南枝,无论霜雪多重,往年今日你我都会在城外放烟火,今年我已叫人在城外备齐了烟火,耽误不了多少功夫,马车也早早备好,傍晚前就能将你送回来,只一会,就一会……好不好?”
  她颤着睫,听着他字句下的汹涌,抬首对上他的视线,良久才道。
  另一边。
  陈涿眉眼冷凝,在院中来回踱步,他只穿了件厚袍,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直到院外响起了脚步声,他才停住,道:“人呢?”
  白文面色讪讪,禀告道:“夫人与沈大人在府外说话,沈大人似想将夫人带出府。”
  陈涿神色一滞,越过他抬脚就要往外走。
  一直走到长廊那处,脚步又忽地顿住,他现在去能作何?如今南枝正在气头上,她若真想与沈言灯一道,他又不能将人关在府里,反倒会惹得她怒意更甚,只能生生看着他们离开。
  长廊两边遮风挡雨的竹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陈涿垂下眼眸,肌肤被寒风吹得快要碎开,脑中刚浮起两人并肩离开的场景,目光一冷,念头转瞬忽地变了,他才是南枝的夫君,就算起了争端那也是房中事,那沈言灯又算个什么东西?
  客人进府,他身为主人自是应该上前,再且冬日天寒,南枝身子不好,怎能在这时候出门,娄大夫早已说过,不能让她吹风,他身为夫君自是应该将人带回房中,好生照看。
  理由快要组成了一篇辩文。
  陈涿眼底踌躇消失,抬脚刚准备继续往前,目光却忽地顿在长廊另一边的身影上。
  远远地,两人遥遥相望。
  南枝将下巴往大氅里缩了缩,避开他的视线,这种天色,说不定待会还要落雪,她怎可能和沈言灯一道去京郊放烟火,万一被冻成冰,又碎了渣怎么办?
  她回忆着方才情形,想将沈言灯劝走可不是一件易事,话在嘴里打了好几个转才道:“京城不比扬州,你我也不复当初。以往你我年纪尚小,后来又有了婚约,无论做什么都没人闲言,可如今我成亲了,你也过了弱冠,到了议婚年纪,应将目光放在旁人身上。”顿了下,她看向面色苍白的人,扯着唇角将语气放得欢快些道:“你忘了,小时候你可是说过,老将眼睛放在旧事上,是会长不高的。”
  沈言灯唇动了下,想笑,眼尾却皱在一块。
  “沈言灯……”南枝视线有些模糊,好似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偷溜到沈家,救出被沈父关在房里的他,搬着梯子,跌跌撞撞地与他一块逃离了沈家,逃离了那些令人眼酸的课业,跑到街上吃遍所有甜食。
  她记得她哭时,他说过,吃甜的会让人心情变好。
  她的语气变得缓慢又轻柔道:“有些事回不去的,该放下了。”
  沈言灯听着,眼睫似被缥缈白雾融湿了,只能透着模糊的眸光看她,被分成了几个虚影,像他每夜做的梦般,影影绰绰的,瞧不真切。
  他捂住似在发裂的胸口,没忍住重重咳了声,喉间泛起了点锈味。
  她吓得一怔道:“你怎么了?”
  沈言灯扯了下唇角,露出安抚似的一笑,轻声道:“我没事。”说着,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那雾气弥漫,南枝没太看清那目光,就转身回了府,下意识循着记忆往竹影院走,谁知恰巧碰上了陈涿。
  倒霉。
  她哼了声,就要调头往别处走。
  谁料陈涿忽地加快脚步,径直走到她面前,在她没反应过来时,伸手将她拦腰抱在了怀里,臂弯束住腰腿往怀中揽,转身竹影院的方向去。
  南枝呆住,脸埋在他的胸口,眨了眨眼,立刻挣扎道:“陈涿,你做什么?你放开我,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回竹影院!”
  陈涿却是少有的强硬,速度半点不减,任她胡乱舞动手脚。
  南枝眯了眯眼,威胁道:“你再不松开我,我就要揍你了。”
  没得到一点回应。
  她对比了下两人的四肢差异……差距过大,不宜强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磨牙霍霍向恶人。半点没犹豫,她拽着他的衣领,仰首,使劲咬上了他的脖颈。
  陈涿脊背一麻,脚步顿在了长廊尽头,垂目看她。
  南枝松开了嘴,只见脖颈处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积着小齿状的淤血,可惜她口下留情,收了几分力,不然按照她的功力,肯定得破皮。
  她见他不动了,眉峰一挑,得意道:“怕了吧?快把我放下来。”
  陈涿搭在她腰身的指节一顿,竟真松开了点力道,俯身屈膝,将人放在了长廊两边的木杆上。
  木杆后空荡荡的,动作稍大点容易摔下去,南枝的腰身仍被他束着,稳定在木栏上,她不满道:“你过去点,让我起来,我要回母亲那,最近几十年都不想再看见你——”
  蓦然间,腰身力道一紧。
  南枝被迫往前一倾,贴上了他的唇,舌尖几乎在瞬间钻入,席卷着漫入每一角落,动作激烈,力道颇大,整个唇舌泛起麻意。
  她睁大圆眸,余光四下瞄了圈见没人经过才放下半颗心,脸颊飘起了红晕,瞪了他一眼,却又不敢往后倒,只能被迫与他越贴越紧。
  陈涿半垂着眼眸,俯着腰身,一手揽紧腰身,另一手扣住后脑勺,心底积攒的沉郁只消解了一角,他只得愈发用力,快将人揉在怀里。
  没一会,南枝有点呼吸不过来,忿忿地逮着他的舌尖咬,却像给了他鼓励似的,反倒顺势点起了她的齿关。
  第86章 重要
  竹林被冬风乱拂着,碧青竹叶四下歪斜,发出簌簌声响,长廊迂回曲折,抬眼望去四下空荡,青叶伴着风,打着旋在里面穿梭。
  许久不停。
  南枝恼得伸出两根手指,悄悄捏住他脖颈牙印处的一揪肉,大力一转。
  陈涿果然顿住,掀起眸子幽幽看她,然后松开了她的唇,他呼吸尚有些杂乱,眼尾潮红,半屈着膝,额头靠在她颈部轻轻喘息着,一簇一簇的热气喷洒在肌肤上。
  南枝双手紧攥着木栏,鞋尖踢向他的胸口,声线残存着一丝粘意道:“你放开,我不想看见你。”
  陈涿平复了些,抬首看她:“怎么没和他出去?”
  她轻哼了声,水碧绣花鞋慢悠悠地踩着他的腰腹道:“我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涿的掌心扶着她的腰,平静地陈述道:“我们成亲了。”
  她用指腹抹了下唇瓣,眉峰一扬,挑刺道:“成亲了也可以和离。”
  挟住腰身的掌心一紧。
  陈涿指骨搭在她的衣带上,他站起身,忽地直接掐住腰将人挟持到了怀中,南枝一时失了稳定,吓得五官乱飞,四肢粘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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