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主城外面动荡,现在物价涨的飞快,药也是一样。我还要靠这药续命……其实有时候我都在想,要不不管这些孩子算了,还能省下一笔钱。”
文青手抖了一下,她轻轻补充:“我也是你收养的。”
文茗秋没有理会她的那句话,接着自顾自往下说:“但是不养孩子就没办法筹集捐款,不捐款就没有钱买药……王宁总是装成一副烂好人的样子,那天他问我抚养孩子的钱都到哪里去了。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有时间在乎别人。”
曲澄瞬间明白了文青反反复复向他强调他不是救世主,他们救不了世界的原因。
因为教会根本就是一个披着所谓宗教,实则用来敛财的幌子。
它的内里早已被虫蛀成中空,除了那些被蒙蔽的普通人,没有任何人相信他是真的能拯救世界的弥赛亚。
文青还是一言不发,默默地将针管插入她手臂上的血管里。
皮肤刚被戳破,脓血就顺着胳膊一点点淌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文茗秋撇过头看了看文青,笑问:“我记得他在你小时候给你喂过糖吧?文青,你在难过吗?你心还是太软,没办法走到今天我的位子。”
“我告诉他一切之后,在准备杀死他的时候,他告诉我人各有命,还是福分不够。我十五年前就该死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什么福分不够。”
“文青,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
她说完忽然就开始咯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震动,整个房间都因此而发颤。
文青在这样令人骨脊发寒的声音里把自己的头深埋下去:“我知道的,但如果这件事情被人发现了呢?”
曲澄感觉到一丝不妙。
文茗秋的声音中已经褪去了所有和蔼:“我房间的抽屉里有一把枪,如果有人发现了,那就杀了她。”
那一根针筒注射完后就被随意扔在地上。
文茗秋脸上的线条一点点变得柔和。她从软垫上站起身时已经不再需要文青的搀扶。
文青目送着文茗秋远去,猛地回过头来看向曲澄的方向。
曲澄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跑,文青冲上前去,将曲澄面前遮挡住的那个神像搬下来。
然后打开了柜子。
灰尘纷纷扬扬落在曲澄头上,显得他此时格外狼狈。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轻轻道:“你……”
文青挪了个缝隙出来让曲澄通过,曲澄落地后与文青平视。
文青还是一副淡淡的面孔,好像刚刚那一番对话没给她造成任何一点的情绪波动。
她好像早就已经看清了,只不过在此刻才被迫清清楚楚懂得。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多管闲事。”
她顿了顿,然后低下头:“你们不是教徒,让沈澜山早点离开这里吧。我会自己解决的。”
她说完转身就走。
曲澄想不到她究竟要如何解决。
沈澜山大概早就将事情看出来个大概。只不过他不是教会成员,没办法插手,所以才劝曲澄也不要插手。
这是文青自己的抉择,没有人能替她做出决定。
“文青。”曲澄喊住她。
她脚步停了下,回头突然笑了:“沈澜山没看错你。你确实能拯救世界。”
留下这句话后,她没再回头,径直离开。
依旧是夜,文青揽着身边的孩子,拍拍他们的后背问他们有没有吃晚饭。
得到回答之后她笑着翻开绘本给他们讲故事,直到他们出现困意。
“回去睡觉吧。”文青对孩子们说。
但是孩子们不想走,想要和文青睡在一起。
“今天晚上姐姐有重要的事要做,天已经晚了,去睡吧。晚安。”
把他们送走之后,文青透过房间的窗户看窗外微尘雨洒满的昏黄的夜,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沈澜山和曲澄相顾无言,两人难得默契地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这注定是个剧变的夜晚。
第56章 第 56 章 文茗秋参加完今天教……
文茗秋参加完今天教会的朝拜之后, 顺便去周边的菜市场买了点菜。
家里已经快要揭不开锅。
她的丈夫整天酗酒什么也不做,只能靠她微薄的收入支付家里的支出。
所以今天她只买了蔬菜。
站在狭小的楼道口,不隔音的房子里, 她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
丈夫今天回来的比平时都要早。
她用钥匙打开房门, 抬脚时没注意碰到门前摆着的一堆酒瓶, 瓶子撞在一起, 混乱地响了两声,惊醒了仰在沙发上已经醉倒的男人。
文茗秋惊惶地抽回脚, 将目光投向客厅里。
男人晃晃悠悠站起身, 走向文茗秋:“哦,你回来了……你买了什么东西?”
他几步走到文茗秋面前, 没等她说话就先一步将她提在手里的菜拿过来。
文茗秋死死攥着手里的袋子,不肯放手,站着原地像个木头。
丈夫瞪她一眼,已经开始不耐烦。男人的力气还是比她大太多, 袋子最后还是被他抢了过来。
他低下头随意翻开,然后猛地扔到地上, 质问文茗秋:“怎么都是菜?不吃肉我怎么活?你要饿死我?”
文茗秋很害怕,但是还是往前一步走到男人身边,蹲下身要捡起被扔到地上的东西。
男人扯住她的头发把她揪起来:“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想要饿死我?”
文茗秋推搡着他的身体,朝他吼:“你不赚钱整天喝酒, 家里已经没有钱买肉了!”
听见她的吼声男人愣了一下, 随即用比刚刚文茗秋的声音更大的声音大嚷:“你他妈的朝我吼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给那什么鬼教会的孤儿捐过钱。养野人有钱,给你丈夫吃饭没钱?”
男人说完,对着她怒目而视,一拳打向文茗秋的腹部。
她惨叫一声,疼得蹲在地上蜷缩在一起, 栽倒在地。
恍惚之间文茗秋眼前天旋地转,她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指尖死死抓着地板。
手指崩溃地发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还不动?我要吃饭,去给我做饭。”
他叫嚣着,见文茗秋还是不动,一脚又踹向她的小腹,然后蹲下身挑起她的头发,把人拖向厨房。
男人边走边猩红着眼嘴里念念有词:“让你偷懒!让你不做饭!让你乱花钱!!”
文茗秋整个人都扑在地上发抖,头皮牵扯着大脑拉扯着生疼。
男人将她扔到厨房里,摁着她的脑袋抵在水龙头之下,随即打开了水龙头。
流水从她的鼻孔嘴巴里灌进去。
她睁不开眼睛,眼前只剩下一片虚无。
用力拼命反抗,手在空中胡乱扑腾,终于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
她反手抓住那把刀,颤抖着举起朝面前的位置劈下去。
鲜血四溅。
温热的血飞落在她的脸上,要溅进她的眼睛里。
水扑硕硕地从脸上沿着下巴往身上淌。
她下意识把眼睛闭上,大口大口喘气。
再睁开时,面前的男人被砍到大动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上流出来的血顺着地板要流到她的脚边。
文茗秋后撤一步,没让血沾到脚尖。
她眼前虚幻,双手颤抖,低下头时发现自己手上已经全部沾满了血。
手中的刀掉在地上啪嗒一声脆响。
她杀人了。
他死了。
喜悦,庆幸,还有浓烈的恐惧包裹了她的心脏。
她终于……终于摆脱了这段痛苦的婚姻,但是……但是……
文茗秋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出门,走向警察局,然后自首。
不管怎样,她都不用再痛苦了。
等她从那场惶恐的家暴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狱警说有人要见她,于是那天下午,她在牢狱中看见了被人簇拥而来的沈澜山。
沈澜山身旁的一位法官帮文茗秋打开了监狱的门,狱警押解着她从监狱到审讯室。
在冰冷的灯光下,她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案件的经过。
一位女性,在一场失败婚姻中处于弱势的女性,因为在濒临死亡时进行的正当防卫,即将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因为她用她纤细的手腕,举刀砍死了要比她强壮数倍的男性。
文茗秋以为结局已成定局,没想到事情还能有转机。
沈澜山为她翻案了,她被无罪释放,在经过两个月痛苦的心理折磨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家中空荡荡,没有血迹,没有凌乱的啤酒瓶,没有整天醉倒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男人。
她决心不被婚姻所束缚,从监狱里被释放的那一刻,她脱胎换骨。
看着丈夫倒地,血浆迸射的尸体和攥在手上带血的刀的时候,她都没有流泪,此时她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