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令人心惊胆战的木板断裂声和吞咽声回荡在所有人的耳旁。
半晌,终于有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打开自己的包:“我……我有吃的……”说完的立刻掏出来一包很小的塑封蔬菜,然后把包的拉链迅速拉好。
他根本不敢走近刀疤脸,远远扔在地上。后者看都没看那袋粮食一眼,一脚把它踹到车的缝隙里去。
仿佛只有面前的那一堆木板才是珍馐。
曲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那肮脏的血和落在地上的木屑形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无时无刻不紧紧抓住他的眼球。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木板是不知道从哪里拆出来,上面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图钉铁皮。
刀疤脸到最后甚至没有撕咬的动作,抓起地上混着他口腔血液的木板往嘴里塞,包括上面的图钉。
曲澄眼见一颗寒光闪闪的东西被他咽了进去。
然后。
他终于停下了动作。
离他最近的曲澄,忍着心里的恶心,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随即他察觉到背后的触感回过头,那颗图钉的形状在他的脖颈上印刻出来。
他就像一只随时要爆炸的气球,惊恐地站在原地。
然后,气球慢慢膨胀膨胀,最后毫不意外地……
炸开了。
红彤彤的血,红彤彤的血,像一条小溪一样,流淌到曲澄脚边。
紧随其后,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泣,凌乱又崩溃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只有曲澄愣在原地,他的眼前全是刺目的红色。
如同四散奔逃的清道夫,有人冲到驾驶座前,用力拍打旁边的挡板:“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沾血的脚印从车尾蔓延至车头,脚印踩在硬币上,人们忙着四散而逃,但是所有人都记得要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硬币。
硬币旁的脚印格外杂乱。
然后然后,就像是时间回溯一样,被捆住瞎了眼睛的这个抢劫组织的头目,眼球变成了同样的灰白色。
恐慌像瘟疫一样传播。
曲澄被落在最后面,走在他前面的是那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女人跑动起来时仍旧心不在焉,连发了疯的瞎眼男人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也没发现。
女人本能侧过身子抱紧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吓得一声尖叫。
曲澄最先反应过来,拉住女人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拉。
男人扑了个空,栽倒在另一侧的座椅上。女人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曲澄一眼。
曲澄来不及深思那个眼神的含义,只想着逃命。车子不知道开到了哪里,这里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一群人围着站在一起,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曲澄注意到一些人的手上沾着血迹。他回头看身后的女人一眼,然后看向她怀里的孩子。
小女孩已经哭得抽抽咽咽,额头上磕破了一大块。
曲澄把包背好,指了指女孩的额头:“她受伤了……”
手刚刚伸出去,女人就毫不留情他的手掌打开。
一声脆响回荡,打破了旁边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曲澄还没从吃惊中缓过来,女人往前走了一步。她头上冷汗涔涔,所有发丝都黏在脸颊边上,看上去异常狼狈。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曲澄往前推了一步。曲澄一个趔趄,站到了人群中央。
女人的手,直挺挺地指着他怀里的包:“是他,那两个发疯的人都被那只清道夫抓过,肯定是清道夫身上有病毒。”
人群寂静无声。
曲澄傻在原地。
怎么可能?!小黑几乎每次爬到他身上都会在他身上抓出伤痕。要是它身上有病毒,第一个发病的也是他曲澄。
曲澄着急忙慌地向众人展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不是的……我经常被它抓,我也没事……你们看……”他说话语无伦次,被一团人包围住。
他往哪个方向走那边的人就往后后退一步,仿佛他就是瘟疫的源头。
就在这时,女人微弱的声音又传来:“我是医生。”
这句话无疑当众拍板曲澄就是瘟疫之源。
曲澄惶恐地四周张望,眼见形式不妙,侧身往一个方向冲去想逃离包围圈。
周围一只一只手要拉住他的衣服。他闭上眼睛莽撞地冲。
某一刻,世界安静了。身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响起。
第23章 第 23 章 又有人倒地了。 ……
又有人倒地了。
曲澄不敢回头,生怕被人追上。
他要是被抓到了会怎么样?小黑会怎么样?
曲澄从前出去乱晃时看见过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抓住了一只清道夫。
他们实在饿极了没有粮食吃,把清道夫的皮拨下来,烧了一壶水就下锅去煮。
曲澄就像现在这样连回头看都不敢。
他脑子里没想任何事情,只是一味地狂奔,直到将所有声音都甩在身后。
跑到上气不接下气,他才敢回头去看一眼。身后没人追来,他才敢停下。
他慢慢地拉开背包拉链,小黑安静地缩着包里缩成一团,连尾巴也一起蜷进身体里,看见曲澄的脸出现了之后,它缓慢地发出细碎的哼唧。
小黑和曲澄待得久了,也能听懂人话。刚刚人群中的声音,它听得一清二楚。
曲澄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只能竭尽全力组织语言安慰它:“肯定是他们瞎说的。你身上要是有病毒,第一个感染的也是我……”
他一番话说完,小黑还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曲澄最后只好让它在包里好好睡一觉。
他拉上背包拉链,抬起头,发现自己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只好漫无目的地往一个方向前进。
黑白色的世界不断往后退,曲澄觉得自己的步子异常沉重。前方突然开始喧嚣起来。
远远地,曲澄看见一扇高大的门矗立在面前,门前围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尽力往前涌。
曲澄发现自己误打误撞来到了关口。关口门前围上了栅栏,与往常完全不同。曲澄察觉到异样,眉头紧蹙,抱着包往人群堆里挤。
在曲澄护得紧紧的的那个包中,装着许花东奔西跑给曲澄弄来的资料。
在那份资料里,曲澄不是孤儿,母亲是g区的行政人员,父亲是车站的工程师。伪装好了自己的身世,曲澄拿着这份资料就可以在各个关口畅通无阻,直至主城门前。
但是现在门被拦住了,曲澄连离开g区的办法都没有。
他还要给许花带巧克力回家。
曲澄踉踉跄跄挤到最前方,面前手拿配枪的卫兵站在围着荆棘的栅栏之后,皱着眉不耐烦地对众人喊:“没法出城了,都回去。”
他一说完,下面传来质问:“为什么?”
卫兵完全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转身就要走。
曲澄瞳孔收缩,脑子没有过多反应就扑上去抓住对方的胳膊。他的半条腿压在栅栏的刺上,疼痛袭来。他眉头一皱。
所幸他抓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曲澄的方向。曲澄被盯得不自在。
卫兵立刻警惕地握住自己手里的枪。曲澄脑子飞速一转,倏地收回了手,端端正正站在原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沈澜山的样子。
虽然他没搞懂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他,但是想着他的样子,曲澄开始模仿他。
他淡去了脸上的神色,言简意赅地报出身份,声音没什么感情:“我要去主城办事,为什么不能走?”
曲澄自己说完听着自己的话,要是他在许花明叔面前这样讲话,高低要被拧着耳朵教训。
但现在自己听来还真有些高深莫测。
卫兵上下打量他的穿着。许花昨天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大手一挥给曲澄做了一套新衣服。
曲澄等不到以后再穿,今天就上了身。
卫兵看着曲澄清秀的脸,又看了看他身上没什么褶皱的衣服,似乎是信了。
他抬起抢往四周扫了一圈,似乎在警告周围人安静。慢慢地将栅栏挪开了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小口,等曲澄走过去之后就又将栅栏合上。
平常沈澜山是怎么走路说话的来着?
曲澄只记得自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就怎么高傲怎么演。
卫兵带着他往出口走了两步,他以为自己可以离开了,谁知卫兵停下脚步,忽然换上一副谄笑的面孔,连身子都弯下去半分:“老爷,g区出事了,刚刚接到上面的通知说一个都不能过去。我也不好办……要不您和主城那边通个电话……”
曲澄听见电话二字心一虚,岔开话题:“出什么事了?”
卫兵腰弯得更低,几乎凑到曲澄耳边道:“瘟疫啊老爷,听说一下子就爆发了,昨天晚上死了好几个……在这种地方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曲澄眼前浮现出刀疤脸死时的样子。不止是他坐的那辆车,还有其他地方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