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洛尘在府中本来过着很悠闲的日子，自从上次雪封之后学院便不再要求每日都去上学，隔日去一次便可，加之正是年关将近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采买。
这日洛尘正闲闲的看着楚柔列出一大串单子交代下人们采买，就听到房外小行通禀：“殿下，圣上来旨意了。”
洛尘抬起身坐直，将手里的橘瓣放下，叫进来细问：“什么旨意？”楚柔亦抬起头看着，冷眸里跃动着不知名情绪。
“殿下，主子，小的也不知啊，您去前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洛尘懒洋洋的不想动，不在意的问道：“宣旨的是哪位公公？”
“杨总管。”
洛尘这才勉勉强强的起身，看楚柔已经准备好了便一起往前厅走去。外面太阳暖融融的，像洛尘此时的心情一样，惬意极了。
不过，听到旨意之后，洛尘只想哭，苦着脸望向杨公公：“杨叔，这都快过年了怎么还要往外跑呀？”自从一次偶遇时看到穿便服的杨运，两人相谈甚欢，洛尘私下里就喊他杨叔，杨运心里受用对她也格外和颜悦色。
此时看着小脸皱得跟苦瓜似的洛尘杨运心里好笑，不由提点道：“殿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楚柔在旁听了笑着答谢杨运好意，当即劝着洛尘接下了救灾差事。杨运见状笑着看了楚柔一眼，也不多说回宫复命去了。
次日就要出发，因此今日里好多事需要安排，楚柔顾不上安慰洛尘，只是忙里忙外的准备路上所需物什，洛尘见了也不再抗拒，帮着楚柔打点。
一腔愁绪，只化在准备时的点点滴滴上。
一天很快过去，到了夜里两人才能好好叙叙话，白日里虽然忙碌着准备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只是心里有着一股子不舍，又不好在外人面前说出来，一点点攒着直到夜里躺下了才爆发出来。
洛尘抱着楚柔，恨不能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面走到哪带到哪，却只是轻轻加深些力道，闷闷道：“也不知此去多少时日，年关前能不能回来，到时候要想你了怎么办？”
楚柔心里也不是滋味，当初太子带兵剿匪时候对方并未进入自己心房，如今对方住进来之后才发现这个中滋味实在难受，一面为自己心爱之人得以施展抱负感到喜悦，一面又不忍分别，山高路长，此行只愿顺利才好。
“皇上只是差殿下去嘉定府，与洛京相距虽远却也是一路坦途，再者地方上也有人帮衬着，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还盼着与殿下一起迎新年呢。”
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洛尘听了心里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等我回来就洞房。”
怀里的人不安的扭动一下，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抱着心爱人的洛尘感受着怀里那丝波动心里乐开了花，心猿意马间开始了临别前的狂欢。
不能带走你的人，能带走你的香味也好。
腊月十八，皇帝派来的侍卫早就在太子府门前等候，领军之人也熟悉，龙武卫卫司洛林。洛尘穿着淡黄色大氅，腰间暖玉白带，端的是玉树临风。两人因上次遇刺事件有过接触，此时相见各自行礼见过。
洛尘转身看着太子府，透过朱漆大门想看到更里去，楚柔就在那里等她归来。良久之后才回身对着洛林道：“出发。”
因为是公差，侍卫并不是很多，皇帝遣洛林来也是为了协助的意思，当然，本职工作还是不会忘的，监督地方长官是否克扣救灾银两必不可少。
洛林查过很多案子，也斩过很多犯案之人，身上总有股阴冷的血腥气，比这冬日里的寒气还要冷上几分，不过洛尘并不在意，这些气息早在前世就已习惯，不仅习惯，面对这种气息还有些亲近。
洛林不是擅杀之人。
洛林陪在洛尘身边并不说话，初时只是听闻太子懦弱，后来接触发现并非如此，如今相行几日后更是大为改观。旁人见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八成是避之不及的，她倒是坦然，偶尔还有些理解或者说是敬佩的神色。
这让奉行君命主持正义的洛林深有好感。于是忍不住道：“殿下不必急着赶路，如今到嘉定府的路程不出三日，以臣的经验来看救灾工作也花不了多久，年关前应是赶得回去的。”
洛尘确实很急，她怕有意外会耽搁行程，见洛林如此说笑道：“我只是想快点到地方，虽然一些措施已经先行办下去了，还是想着快些办完才好，如此受灾百姓不至于多受些苦。”
洛林见状不好多劝，只是吩咐左右加快脚程，两日后一行三十人就到了嘉定府。
洛尘负责嘉定府，其他几处州府则由皇帝另派归省官员处理，龙武卫从旁协助。出洛京时就看到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没有炊烟，没有人声，甚至鸡鸣犬吠都少见，洛尘就知道这次灾害多少人死于非命。
如今越往北心里越凉，本该是一年中最惬意的月份，到了这里只剩下荒凉。洛尘没有往嘉定府府城去，只是沿途看了些郡县，或许是知道太子殿下即将到来，措施落实得很到位，原本以为需要十余日才能处理完的事情五日左右就完了。
这其中少不了洛林的帮忙。
今日是最后一日，到嘉定府西北边三郡巡视完就可以准备回京了。这三郡离府城嘉庆最远，受灾也是最严重，而死的人也是最多。
到了郡城，再到县城，再到镇、乡，洛尘见得最多的不是感激，而是悲痛。这些偏远之地的普通民众，平日里租用着最荒凉的土地，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收获的粮食还要上交地主，上交官府，上交朝廷，留下的保命粮早就消耗完了，如今灾荒一起，十室九空。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朱门未有，冻死骨随处可见。
洛尘看着摆在各级官府门前的桌案，上面白米粥、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只是再也没多少人来领了，最凄凉的不是人头攒动等着领粮，而是一盆盆粮食就这么凉了下来，再也没人来了。官府们谨遵上面的指示，每个人发放定量的口粮，定量的衣物，多余的洛尘也不知道他们拿去做了什么，只知道这些发放下去的根本不足以温暖在寒冬腊月里挨日子的灾民。
洛尘问过洛林，是不是可以将多余的物资发放下去，而洛林是这么回答的：每个郡县都有定额，这里多了那里就差了，多余的留着补缺，如果挪了到时候户司那里不够用这罪没人愿意担。
一路走来，哪里都能看到多了的粮食以及棉袄，怎么会差？
洛尘直接以太子身份施压才有少数官府分发剩下的物资，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背那个锅，百般推辞不说甚至还有威胁。
这清河国，根部已经开始烂了。
巡视完最后一处官府，洛尘只得起身回京。洛林由于本身职责暂时不能一同回去，两人便在嘉庆分道扬镳。
洛尘快马加鞭，原本需要五日的路程终于在除夕那日申时抵达太子府。
楚柔每日盼着的就是出门打听嘉定府赈灾的下人带回来的消息，一直盼到腊月三十，除夕。这日楚柔将太子府装点得红红火火，到处张灯结彩，宫女太监们也破例休息半日过个年。然而天还未亮就起来做准备的楚柔直到辰时还没听到太子回京的消息，挨到午时依然没有，整个下午楚柔都有点恍惚，消息上说的是今日回来，难道路上出了意外？
按照祖制，日入时分须得入宫参加除夕宴，皇帝已经派人来催过了，如果洛尘还不回来那么只好她一人前往。
虽没什么大碍，总觉着形单影只。
好在，申时看到了她的身影。越发单薄了，迎面扑来的时候不仅能看到眼眸里深深的思念，还能看到一丝丝沧桑，想必此行不大顺心吧。
楚柔什么都没说，只是温柔拉着她的手牵进房间，为她脱下沾染风尘的大氅，为她整理被风吹乱的黑发，为她擦净犹带有外面风雪的气息，最后将自己一腔思念奉上。
关着门的房间里，楚柔主动攀上洛尘脖颈，害羞而勇敢的覆上她的唇，轻轻吮吸良久才松开，微红着脸庞犹如一抹云霞漾开。
她轻轻的，柔柔的说：“回来了。”
洛尘扬眉一笑，答道：“回来了。”
两人拥抱着倾诉了一会思念，眼看酉时将至，洛尘才打起精神换了身衣服携着楚柔往宫里去。
到了宫里的时候已近大宴开始之时，洛尘在马车上小憩了一会精神要好了很多，到了乾天殿正德堂，阖宫几乎全在这里了，只余帝后二人未到。
洛希眼尖，二人刚入殿就看到了，或许是这段日子以来有先生教导的关系，她只是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而后全程食不言。
洛尘有点不适应，愣愣的看着洛希那个方向直到皇帝来了才醒过神。帝后二人相继入场，下面众人见礼后落座，开宴。
在座众人几乎都是女子，皇帝子嗣凋零，女人倒是不少，三宫六院的莺莺燕燕凑在一堆倒也热闹，因为洛尘风尘仆仆归来，皇帝难免问询一番，关怀两句之后注意力就放在下面那些歌舞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