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青年轻伏在李澄玉的膝上,偏头凝眸望着对方专注为自己涂药的侧脸好一会儿,才如狸猫打哈欠般拖长了语调开口:“那郡主,可还欢喜侍身送您的这份礼物?”
毕竟是对方做来取悦自己的,李澄玉不假思索地嗯了声,又用指腹自瓷瓶中剜了块药膏,在指尖搓化了才动作缓慢地往弗青伤口上涂,算作嘉奖。
带着少女体温的药膏匍一覆上伤口时,会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这痒意比起锋锐的疼痛,让人好似在夏天喝被晒得温不嘟的水,自心底便觉得不甚痛快。
灵魂中坍塌的沟壑,深不见底,需要更为刺激猛烈的东西来填满。
弗青呼吸滞了下,随后忽然启声:“其实,侍身还有一物,想要送予郡主......”
李澄玉闻言挑了下眉,随后视线下移,双指在青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探入对方胸前已然有些松散的衣襟,从中拈出了一副小巧而又精致的卷轴。
“你说的是这个?”
李澄玉瞥了一眼,心生好奇:“这是什么?”
弗青先是讶然她视线的敏锐,随后方缓缓点了下头,坐直了身子面向她:“对,这是侍身为郡主手抄的一份妙法莲华经。”
妙法莲华经主要是赞颂观世音菩萨的慈悲救度,随带身侧可以乞求消灾解厄、平安健康。抄来做生辰礼,再合适不过。
随着卷轴的徐徐展开,映入李澄玉眼帘的一片由金红色墨汁写就的经文,字体是同主人那放浪形骸性格截然相反的簪花小楷,一笔一划、端正隽秀,没有任何的涂改痕迹,让人瞧了很是赏心悦目。
李澄玉喜欢这世上所有能让她赏心悦目的小玩意,于是很是欣然地便收下了。
这厢,她刚想回弗青一句谢,动作却忽地一顿,片刻后她自经卷上抬起眼看向弗青,话虽是疑问语气却很笃定:“这经书,是你用自己血写的?”
弗青闻言眨眨眼,似是有些讶然她是如何发现的,随后莞尔一笑,语气随意如常:“是的,据说这样佛经的功效更强,菩萨会看在弗青如此诚心的份上,更好的庇佑郡主。”
李澄玉听罢眉尾动了动,没有第一时间说什么,而是双手抚上了青年肩膀,视线在他身上逡巡着。
“伤口在何处,给我瞧瞧。”
李澄玉本以为青年抄佛经用的是指尖血,可没想到......
弗青觑着她的神情迟疑几瞬后终是依言照做,拉开了身前本就松垮的衽带,露出了自己左半边肩背以及胸膛。
只见青年白皙饱满的左胸处,心口正上方嵌着片刻镂成盛开海棠花样式的金薄,那金薄有多美丽,就与周围的皮肉多有格格不入。
不仅如此,随着青年胸膛的起伏,还不断有殷殷血丝自中渗出。
血丝沿着金薄边缘弥漫,这场景令李澄玉恍然看到皑皑雪山上绽放出一朵金色红棠。
她顿了片刻,忽然翘起唇瓣,对着面前的弗青幽幽道:“其实,这才是你真正想送我的那第二个礼物吧。”
望见李澄玉笑,弗青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逐渐松懈了下来,他俯身吻上了少女的唇角,语气里满是赞叹与痴慕。
“郡主好生聪明,侍身什么都瞒不过您。”
李澄玉很欣赏心胸辽阔的男人,恰巧,弗青的胸肌就很可观,她不止一次在二人意乱情迷的时候喊过他大胸男妈妈。
事后弗青多次表示他可以吃催乳药,但是都被李澄玉拒绝了。
这次,弗青乐观地想,这次她一定不会再拒绝自己了。
“要试试吗?”
弗青伸手,径直揭开了那片金薄,珍珠般的血珠霎时自红豆大的伤洞中溢出,在他雪白的胸脯上拉出一条鲜明的血线。
刺眼而夺目。
青年的嗓音染上了喑哑,兴奋地微微发颤:“弗青期待了许久,呼——,郡主、被弗青哺育时的场景......”
第75章
望见这血腥却堪称奇谲瑰丽的一幕,少女眸光动了动,不过很快便如流星般沉寂了下去。
李澄玉唇畔仍是带笑,可说出的话却令青年凝滞在了原地。
“弗青,我记得和你说过,不要在没我允许的情况下随意地伤害自己的身体。”
大多数时候,李澄玉的心情都很好,相应的脾气也不错。她会在自己的底线上给予旁人最大的温柔与尊重。
然而脾气不错并不代表她就是位好惹的人。
弗青闻言面颊上的潮红缓缓褪去逐渐变得如霜般透白。他怔怔地与面前人对视良久,唇瓣翕动着,好几次都想说些什么,但最终选择了坦白。
“抱歉郡主。”
青年喉结滚动了几下,唇边僵硬地牵起一丝笑,他声音又轻又低眉眼间满含深切的无奈:“您知道的,侍身忍不住。”
说着,弗青小心翼翼地摩挲上李澄玉的指尖,发现对方并未排斥自己的触碰后,旋即分开五指与其紧密相扣。
他垂头,动作虔诚又缱绻地捧着对方的手背,吻了又吻。
浓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着:“您久不来看弗青,先前留在弗青身上的痕迹都消失了......”
语毕,青年缓缓抬眼,形状妖魅的狐狸眼不知何时泛起了澹澹的水光眼眶濡湿。
他撇嘴,神情是止不住的委屈:“没了那些痕迹,弗青想您想得难捱,夜夜都睡不着觉,不知不觉就......”
说着说着,一滴热泪便啪嗒落在了少女的手背之上。
李澄玉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少许变化,但见她微微蹙眉:“弗青,正常人不会睡不着觉就在心口处钻出个血窟窿的。”
青年闻言快速眨了眨眼,语气急切地开口:“其实不疼的,侍身也不怕疼,只要一想到是为了郡主而疼,侍身心里就特别开心,就像有您一直陪在身边那样......”
在弗青这里,疼痛从不是应该惧怕的。
他感恩疼痛、渴望疼痛,甚至无比需要这疼痛。
疼不仅能教弗青体会到何为真实、给他清醒、令他能够时刻保持思考与理智。
最重要的是,疼能让他感受到......爱。
谁知,他这番话说完,面前人依旧是那副严肃冷沉的神容,一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也全然黑朦了下去,没了柔光。
弗青见状,心中最后一丝侥幸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彻底慌了神儿,惨白着脸握紧了李澄玉的手:“对不起,侍身忘了这样做郡主会不喜欢......”
青年哽咽着向面前人反复道歉保证。
“郡主,您原谅弗青这一次好不好?”
“弗青真的知道错了,您不要厌弃弗青好不好......”
随着情绪的激烈起伏,青年胸前原本已然有凝固征兆的猩红伤口又快速涌出血来,鲜红的液体淅沥落下,几乎眨眼间便打湿了主人身前的衣衫。
霎时间,空气中满是
浓郁的甜腥味儿。
然而弗青本人对此却毫无所觉一般,仍神情凄惶地抓着面前人的衣袖,不断乞求着李澄玉的原谅。
望着这一幕,李澄玉心中叹息的同时不由地想到了自己与弗青的初遇。
那一年,她刚满十四岁。
盛国女子一般十四岁及笄,及笄后便开始渐通人事。
然而李澄玉第一次踏足颂喜楼这栋京城远近闻名的风月场时却并不是为了品尝女乐男欢。
管事的龟婆得知她的身份与来意后,忙不迭地带着她往后院走。
其间还不忘恭维李澄玉:“那郡主您可真是来对地方了,这道菩提玉斋啊,放眼整个京城还真只有我们颂喜楼的厨娘做得最地道。”
比起人声鼎沸、灯火葳蕤的前阁,颂喜楼的后院只有埋头做活的杂役,以及行色匆匆的仆人。
周围过分安静,便显得不远处男人尖刻的辱骂与鞭打声格外刺耳。
“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杂种,不让你往前院跑你还跑!”
“三番五次搅黄老子好事,今儿老子不把你这身贱皮子抽烂就倒喊你作祖宗!”
李澄玉被这几声骂吸引了注意,不由地转眼望去。
但见一男子正侧对着她,手中挥舞着一根细而韧的短鞭。
对方满头珠翠,一身艳丽华服型制却颇为大胆,大片的脖颈胸脯以及手臂都随着他扬鞭的动作暴露在外面,白腻腻一片。
比起李澄玉方才在前厅见过的一些名伎,对面那个男人已经称不上一句年轻。
对方发狠眯眼时,眼尾还会牵起道道细纹。
然而他的长相无意是最令人眼前一亮的,即便已然是半老徐郎,却依旧风韵犹存。
不过这风韵在那男人恶狠狠挥了几鞭后,便被打成了齑粉。
男人的对面,直直站着位塌肩低头的少年。
比起一身华服打扮美艳的前者,后者只穿着简单的短褂褐裤,料子像是浆洗过千百遍,有些地方还打着补丁衣摆边缘起了毛边,灰扑扑毫不起眼。
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