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做什么?”
  沈易下意识的便伸手将颜霁护在身后,颈下的长剑反射出的泠泠寒气,直逼心脏,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寒冬中。
  颜霁不愿他为自己平白受此危险,从将手中的玉佩拿了出来,她不是不怕那长剑,可她更不愿连累沈易。
  “你来此,不就是为了这块玉佩?有必要这么吓唬人吗?更何至于夜间闯门?岂不是小人行径?”
  裴济冷笑一声,亲眼看着此刻两人的衣衫不整,心中愈发鄙夷。
  颜霁见他不语,便壮着胆子,将手中的玉佩递了过去,“银钱你给了,玉佩你拿去,从此我二人便再无瓜葛,你也无需这般作什么唬人的架势!”
  裴济接过,映着烛火打量了一番玉佩,确认完好无损,方才又看向她,“唬人?”
  见她竟如此看待自己,裴济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挥,长长的帷帐顿时散落在地,只余下秃子似的半截帷帐。
  沈易被眼前一幕吓得不自觉的双手发抖,瞪大了双眼,却还是紧紧握住了颜霁的手,不忘护着她,“晚娘,你别怕,别怕。”
  颜霁反而愈发坚定,回握住他的手,对他深深地点了头,“我不怕。”
  沈易被她坚毅的目光也稳住了心神,问道,“您有什么事,可与我在外间交谈,无需为难内子。”
  “内子?”裴济愈发觉得可笑,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一个什么人吗?
  他起了兴致,长剑微微一挑,剑指被他护在身后的小娘子,问她,“你本是我妻,如何嫁与外人?”
  看着他的假笑,颜霁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可还是气不过,要与他说个清楚。
  “你莫不是忘了?是你不守诺言在先,将玉佩骗了回去,便是我逼你入赘,可到底是你自己舍了身子,选了玉佩。待到成亲前夕,又是你自己逃走,何曾留下一句话?”
  “至于夫妻一事,你我何时拜堂成亲?又何时结为夫妇?”
  颜霁掀开碍事的帷帐,随手系上了中衣,同沈易一同下了床,直面此人。
  “是你不守诺言在先......”“是你不孝在先......”“痦生之子……”
  裴济的脑子顷刻间被这些话占据了,这些人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一遍遍质问,那一张张面孔,骤然出现在眼前。
  颜霁见他丢了手中长剑,拉着沈易便要逃出去,却不想门外早已被人牢牢守住了。
  此刻,门外还有一个熟人。
  “你说什么了?”
  被拦在门外的远山道长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刺耳的嘶喊声,忙问,“你们可别刺激他,他是河东裴氏家主,是你们吃罪不起的贵人!”
  “贵人?”
  颜霁来不及多想,沈易忙问,“他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拿着剑就冲进来了?”
  “这……”远山道长直摇头,“都怪我不好!怎么就给他算了命?”
  “你们先试着安抚他,我这就去喊他的卫士,发疯怎么能冲进刚成亲的小夫妻房内?”
  说着,远山道长便要离去。
  沈易将他唤住,郑重的与他交代,“道长,我便是出不去,晚娘也得托付给道长。”
  “你这说的什么话!”
  远山道长匆匆一眼,忙去喊那李平。
  可不待他二人想出法子,那发了疯的人已经提着长剑走了过来,步步紧逼。
  “你!一介乡野庶民,岂敢如此?”
  颜霁还记得远山道长的话,并不理他。
  “你要是为了玉佩,此刻便能走了,便是那百金,也请一并带走。”
  “百金?”
  裴济恍若听见了笑话一般,大笑起来。
  再止,问她。
  “乡野庶民,岂当百金?”
  颜霁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不过了,她最看不惯他这种自诩比他人高一等的怪模样,“乡野庶民?乡野庶民如何?便是乡野庶民,也不稀罕你的百金,你无需多言,带着你的玉佩,百金,还有这些人,离开这里。”
  “不止,还有你。”
  “我的妻。”
  第28章
  寂静的深夜,小夫妻洞房花烛之时,骤然闯进了人,本就不大的沈家内院自然顷刻间便都知晓了,一头雾水的沈家众人匆匆赶来,却被人拦在了门外。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围了我家院子?”
  沈易上有三位阿姊,早先便携家带口回了娘家,为着幼弟操持婚事,此刻便扶着家中老父,试图探得屋内消息。
  围在此处的兵士自然不语,只是双臂持剑,为他们的主人牢牢守住了此处。
  “你们到底是何人?你家主人又是什么人?怎敢这样欺压我良善人家?”
  妇人一句接一句,还是沈家老父客客气气行了一礼,客客气气的问,“众位,小老儿请问,为何堵在此处?可是今日我家元敬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无人下令,李平又没赶来,冷着面孔的韦牧抱剑一言不发,手下的兵士自然不敢不语。
  沈家众人见不得屋内的小夫妇,又得不到消息,站在门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恰巧远山道长同李平匆匆赶来。
  “李平,你看这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院子,李平也是震惊,他虽然察觉到这几日家主心绪不平,可也仅仅猜测大抵是因着那日长主与家主生了不美,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家主能在这个时候闯进人家新婚夫妇房中。
  “道长,且容我一试。”
  李平也没有把握,他还未安置好冀州传来的密保,便被远山道长喊了来,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也不敢轻言。
  李平自是上前去同韦牧交涉,被拦下的沈家众人一见远山道长能同人说得上话,更是七嘴八舌起来,都要闹个明白。
  远山道长不能轻易泄露了裴济的身份,这与他们而言不是好攀扯的,闹不好反而引来灾祸,只能半真半假的说,“那人我曾相识,前些日子落了难,被项小娘子救下,大抵他们有些什么事要谈......”这话太假,有什么要紧的话非要在人家新婚夫妇的洞房花烛之夜前来叨扰,可见他不便多说,沈父便意识到了此中蹊跷。
  “梅娘,先同竹娘都回去歇着,莫惊了娃娃们,我同远山道长等在此处便是。”
  沈梅自是明白老父的心思,此刻她只能先答应下来,安顿好家中,不为他们添麻烦便是最好的。
  沈梅带着众人离开,沈父看着被远山道长喊来的人与那守门兵士相协,心中满是忧虑。
  而此刻被困在内的颜霁,自然听见了沈家众人的话,明白他们心中很是担忧,心知此刻闹大了不好,更是不愿与这人过多纠缠,便直截了当的问他,“你无需同我说什么这样虚伪的话,你到底要如何,直说便是,何必扰得人不能清净。”
  裴济挑着一双厉目,扫视着那仅仅身着中衣的两人身上,目光又落在那紧握的两手间,冷笑一声,“我要如何?自然是要你随我而去,夫唱妇随,世间常理。”
  颜霁不想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说这些奇怪的话,忍下心中恶心,咬着牙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玉佩还你,百金我也不要,如此便是你不顾念昔日我救你之恩,寻常人家,你也这般无理取闹?又何必说什么夫唱妇随,我已嫁做人妇,又怎肯与你为妻?”
  “无理取闹?”
  裴济重复一声,眸间似是怒火乍现,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长剑上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嘲弄。
  “与我为妻?当真是自不量力!”
  裴济缓缓移步,将长剑抵在她那颈下,剑刃出鞘,稍稍靠近,凌厉之气愈盛,冷目凝视着她那张无盐面容。
  “一介庶民,粗鄙不堪,自私贪财,如何能与我为妻?与我裴氏为母?”
  话音未落,那与她并身而立的男人竟举臂而起,以手挡剑,握住了那锋利的剑刃。
  “沈易!”
  颜霁惊呼出声,沈易的手已经被划伤了,鲜艳的血从他手中滴落,染在了身上的中衣上,她随手取了自己的手帕,忙捂住了沈易的伤口。
  看着沈易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头,颜霁终于觉得累了。
  这个人是个疯子,她没办法跟他赌,她也没办法用沈易去赌。
  “你到底要什么?”
  眼看着沈易因她受伤,颜霁再也无法冷静了,她从来都不想沈易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如果真的有什么,完全可以对自己来。
  “要你。”
  裴济还是这两个字,可此时他面上的神情却不似方才那般戏谑嘲弄,而是志在必得。
  卢氏,抛弃他。
  阿姊,也抛弃他。
  他们都选择了那个叛贼。
  为什么?
  那个叛贼到底有什么好?
  他们都抛弃自己,裴济坚决不能容忍,此刻连这个乡野庶民,如今也敢嫁与他人,舍弃自己?
  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好?
  裴济没有等来她的回答,随即看向那个文弱先生,挥剑直指心脏,逼问那不识好歹的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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