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就算是京城,清晨也是很安静的。不过这一路上倒是有不少马车,都是朝紫禁城方向,自然是去参加早朝的臣子们。
要说当京官还真是不容易,不说别的,就是说早朝这一桩事、就挺让人头疼的。
风吹日晒、天寒地冻的,天不亮就起来,那些住的近的也就罢了,但京城居大不易,这些都是高官大员。
普通小官自然是住的很远很远,那岂不得半夜就得往城门这边赶。
难怪常有人在那边门口卖早饭,给这些来参加早朝的大臣。
也是、那么早,还没吃饭呢,怎么着也得来口热乎的啊。
避开了这群人,周误时赶着马车进了西厂衙门的后巷,这是万筝给他们哥俩安排住的地方。
周二这小子当然没有起来,桌下甚至摆了好几个酒罐,一看就知道他昨天晚上没消停。
他伸手推了推,本来是准备让他起来,跟他一起收拾东西。结果这小子趴趴翻了个身、继续睡,他也无奈。
看着弟弟拿个大腚对着自己,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李子龙李镇暗地里面不知道在打算什么。
他们要刺杀皇帝,根本就是准备把他的这条命埋在里头。他虽不想坐以待毙,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西厂汪直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这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从他对杨晔杨泰父子就能看出来。
虽然杨家父子确实有大罪,一点儿也不冤枉。但后来他因这个案子牵连到的其他人,也确确实实是他罗织的罪状无疑了。
不过这个事情上,他也没脸说别人。显然他弟弟也不是个好东西,这些全都沆瀣一气。
至于他自己……他苦笑一声,他这个漏网之鱼、叛贼的后代,现在还图谋刺杀皇帝,更算是“恶贯满盈”了。
眼下他面前,就是刀山火海,没有一条退路。
不管他怎么选怎么走,甚至选不选走不走,都是死路一条。
其实他早该死了,若正如猜想怀疑的那样,当年他的年纪,不定都不能进宫当太监了,只能被凌迟处死。
是阿爹救了他,又让他在这个世上苟活了十年。
这十年确实算是赚来的,如今就算是立刻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绝对不能够牵扯到他弟弟。
可怎么样能够让他在这件事情上,有机会能够全身而退呢?
他之所以求万筝、也是没有办法了。
毕竟在汪直、李子龙这些人面前,万筝看着真是个好人,起码能跟她说上两句话。
就算他不是好人,那多少也算是一个正常人,病急乱投医,不过如此。
他在房间里面叮叮当当收拾了一个多时辰,这期间周误事一直睡的呼噜不断,眼皮子都没有翻一下。
等到他收拾的七七八八了,嘿,这小子居然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醒了过来。
周误时:……你是装的吧……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早来了。”
他夸张地说:“那你怎么不喊我?”
“我怎么没喊。”周误时没好气地说,“看看你,你睡的跟头死猪似的,踢都踢不醒,我有什么办法,赶紧起来。”
第37章 识货我穿他的衣服?不合适吧。……
“小万大人。”
衙门里面的杂役捏着鼻子,忍不住说,“您怎么又跑这儿来吃这个了?”
“怎么了。”万筝把筷子擦干净,“宫里不让吃,你们这儿也不让?”
“怎么会呢,可是……”
宫里不让吃那是正常,不然还以为茅厕炸了呢。说这个味道太冲了,吃完三五天的都散不掉的。
她指着那碟子酸笋:“这个配粥也好吃的。”
“不了不了……”
那几个杂役立刻端着自己的大粥碗,躲得远远的。
“嗯……还是您自己吃吧,我们这个……我、我们不行、我们不配。”
周家兄弟收拾好自己东西,一进衙门,周二立刻跳开,仿佛脸上被人直直砍了一刀,还是砍在鼻子上。
“天呐,屎盆炸了么?怎么这么臭!”
那几个杂役立刻朝他使眼色,万筝很不乐意。
“什么屎盆子,我看你嘴里才是屎。臭什么臭,这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知道不?!”
看见是她,周二瞬间变脸。
“唉呀,原来是小万大人,不臭不臭、这个味道……嗯、就是特别的独特,真的就是……”
虽然他想捧人家,但这味道实在是让令人作呕,他真是受不了了,转头跑了。
周误时也觉得味道挺大,但令人作呕倒不至于人。
他走了过来:“这是……”
“螺蛳粉,这是酸笋。”万筝介绍,“广西美食的灵魂在于酸笋。你是要吃粉,还是用它来配粥?都好吃。”
他想了想:“我还是吃粥吧。”
那边周二已经盛了两碗粥,自己躲得远远的。他随手夹了两筷子酸笋,品味了一下。
“怎么样?”
“很独特。”
“别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词。”
“好吃,”“我就说吧,这是他们不识货。”
万筝立刻又从坛子里面舀了一勺子出来,“来,你吃你吃。”
他虽然不是广西人,但这具身体是,果然是魂穿,刻在骨子里的味觉。
周二和那几个杂役在外头喝粥,有人忍不住说:“你哥真行啊,为了捧大人的臭脚,连屎都敢吃。”
“别瞎说。”周二不高兴了,“我哥不是这种人,说不定他就喜欢这味儿呢。”
旁边的人说:“你可别说了,汪督公也吃的,万大人虽然不会因为你胡言乱语就砍了你的头,但汪督公要是哪天生气了,哼、有你好看。”
说不定比砍你的头还要痛苦,毕竟砍头也就痛苦一时,他有的是本事能让你痛苦一世。
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么。
对这酸笋味道,周误时谈不上喜欢,但吃起来却也不觉得什么,只认为是家常菜。
海南也有酸笋,之前有人带到京城来,价格还不便宜,猎奇的人也有,但到底不大众。
又吃着两口,确实是闻着臭、吃着香。配粥挺好的,炒菜应该也不错。
这螺蛳粉看着他都有点想吃了,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你和汪督公都爱吃这个?”
“我们都是广西人,虽说从小就来到了京城,但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也许这点习惯还没有变吧。”
但口味这东西实在不好说,覃力也是广西的,现在还关在牢里呢,她那天给他送了一坛子酸笋进去,结果差点没把他熏倒。
“这什么味儿啊?拿走!你是不是想我死?”
周误时虽然知道,但还是问:“您姐姐不是万贵妃么?”
“她不是我亲姐姐,只是因为我俩同姓,算是干姐妹而已。”
“原来如此。”周误时借此又问,“那您还有别的家人?”
“应该没了吧,我也不知道,那个时我年纪还小,印象也不深了。”
“是当年大藤峡……”
“没错,你看同样一件事,你父亲就升职了,我就全家死光,可见世事弄人。”她解释说,“昨天我看见你父亲旧时的盔甲了,还问了你弟弟。”
周误时尴尬:“这……”
万筝安慰:“无妨,陈年往事罢了。”
周误时心中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李子龙说有他妹妹的消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受他摆布。
如今又更可恶了,那家伙化名李镇接近湘兰,这是摆明了要用自己身边的人来拿捏自己,而他又真的无可奈何。
“那这些年,宫里的日子怎么样?”
“还行吧,陛下对我很好,姐姐对我更好。”
虽然她讲的轻松,周误时也知道没这么简单。
她和汪直,还有万贵妃都是在当今陛下还不在东宫的时候就在旁伺候了,那个时候、生死也不过一线之间。如今享些福也是应该的。
虽然不少人都对万贵妃如此受宠十分不明白,他却觉得正常。
天子也是人,一个曾全心全意扶持过他、陪伴过他的人,他当然要给她最好了。这何尝不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呢。
若是陛下对万贵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反而才是真的让人心凉。
干大事的,多少也得有些真情吧。
万筝汪直,他们是赢了。可那些宫女宦官呢。
无论在哪里都是弱肉强食,宫中更加会放大这一规则,而且这些大藤峡叛乱的后人,没人撑腰,死人都没人知道的。
“别的宫女、若是没有靠山……”
周误时手微微颤抖,这还是他一直在控制着。
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他只好不停地用筷子在碗里划拉粥,划来划去。
李子龙说他妹妹在他手上,他也不完全信他的话,也许……也有可能他妹妹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