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周误时:“真不是啊……别瞎想……”
“怎么是瞎想呢?”
她立刻跳进去,凑到万筝身边:“姐姐好,姐姐放心,我大时哥哥这人挺不错的,绝对是个好男人,但我不喜欢他这种的……”
万筝:???
她看了看万筝,又看了看周误时,十分满意。
“很好,待会我爹来的时候,就说你已经名花有主了,他总不好拆散你们吧。行,就这么说定了。”
周误时刚准备说话,赵叔已经推门进来了:“呦,丫头你也在?”
湘兰挽住她的手说:“爹,你看、这是我大时嫂。”
万筝腹诽,什么大时嫂,跟狗蛋妈似的,我没有名字么。人家名字很文雅的。
赵叔还来不及说什么,一个灰衣男子突然冲进来,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岳父大人……”
赵叔莫名其妙:“你谁啊你,叫谁岳父呢。”
“爹。”湘兰跑过来说,“他是李镇,我的意中人。”
“什么?!”
一旁的邻居都凑过来,“呦,兰丫头,你这是……”
“老赵,你这女婿挺俊的么。”
赵叔气急败坏:“你是谁女婿啊,滚蛋!”
这边哭哭闹闹简直没完没了了,周误时只好和万筝说:“小万大人,要不您先回去吧,我今夜把这边收拾妥当了,明日再过去。”
“也行。”
万筝转身要走,周误时却喊住了她:“那个……我弟弟的事。”
“我考虑考虑。”
“好,多谢大人。”
湘兰他们一哭二闹三上吊,到天黑了都不消停。
周围的邻居都是看着湘兰长大的,见老赵死活不肯,也来劝。
“儿孙自有儿孙福,人家自己看上了,老赵你就成全人家呗。”
“放屁!绝对不可能!”
“爹!”
“你还叫我爹,你就跟我回去。”
说到一半,赵叔又冲过来,拿起架子上的刀就要砍他这“便宜女婿”。
“别别,赵叔,您别冲动!”
周误时赶紧拦着,这可是当年他爹留下的佩刀。
又是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天都黑了。
他把剩下的包袱都收拾好,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思绪万千。
在这里,他生活了十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人生。他不知道他的从前是什么样的,但他知道这些年都不是假的。
爹不是假的,弟弟不是假的,湘兰不是假的,赵叔也不是假的,他也不是假的……
窗户没关,冷风直往屋子里钻。他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床头已经坐了一个人,竟然是刚才湘兰的意中人李镇。
窗户已经关上了,但皎洁的月色透进来,照着他的半边脸,忽明忽暗。
他坐起来,看了李镇一眼。
“你为什么要接近湘兰,她同这些事没关系。”
“是她天天缠着我,我也没办法。”
周误时说:“你离她远远的,否则我不会替你办事。”
李镇笑了一声:“你不是替我办事,你是替你自己办事。”
他伸手抓起一旁的腰刀,就是白天赵叔要拿着砍他的那把。
他摸摸刀柄,又把玩一下刀鞘,显得十分熟练。
“放心,我对她没意思,一开始认识她,也是因为你。我们干大事的,不会囿于儿女情长。”
“你最好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李镇说:“前几天,我买通了人,在万岁山上自己观察了紫禁城。在过几天,也许还能进宫一趟,不过想要接近皇帝,那是不可能的,你呢?”
“我?你在京城经营这许多年、谋划这许多年,宫里宫外的人都能买通,尚且见不着皇帝的面,更何况我了。”
“不要妄自菲薄,如今你可是西厂的人。”
“眼下西厂少说也有几百人,除了汪直,皇帝谁也不认识,谁也见不到皇帝。”
见都见不到,又怎么可能杀了皇帝。
你当锦衣卫是吃干饭,你当东厂西厂都是废物。
旁的都不说,年轻如汪直、也是个狠角色。如今他在汪直手下,当真是如履薄冰,这小子眼睛毒的很,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我能进宫,虽然难以近皇帝的身,但旁人总是不难。”李镇说,“万贵妃是皇帝的宠妃,又怀了皇帝的子嗣,若能杀了万贵妃母子,一定能让皇帝痛苦。”
“我们的仇人是皇帝,又不是万贵妃,这同她有什么关系。
周误时冷笑,“而且皇帝后宫佳丽无数,万贵妃就算三千宠爱在一身,也不过是一个妃嫔,就算杀了她,皇帝纵然一时伤心,三五个月就好了。”
杨贵妃那样得宠,还不是命丧马嵬坡,李隆基难道还会舍不得手软不成。
“难道你还指望,杀了贵妃,皇帝一气之下竟然就气死了?”
“总归能让他伤心难过,也是好的,你我瞧着也是痛快。”李镇又问,“今天你身边那个万姑娘,是万贵妃的妹妹?”
“她也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汪直为人狡诈多疑,但这是个小姑娘,也许没这么难对付,你就没想想利用她?”
“她也不是个傻子。”
“谁都不是傻子。”
李镇突然拔出刀来,刀光一闪而过,周误时伸手一把按住,“别动我的刀。”
“这不是你的刀,这是从前杀你的刀。”
李镇盯着他的眸子:“周误时,你到底还想不想杀了这狗皇帝,为你全家报仇血恨。”
第34章 往事二你我、只在杀了皇帝这件事上……
从前周误时没少怀疑、各种怀疑。
怎么自己只有爹没有娘?为什么也不记得童年、也不记得幼时?
后来长大了,这过程中他自己慢慢琢磨过,甚至问过爹。
“爹,我娘呢?”
“她已经走了。”
“那她的坟呢?她埋在哪儿,她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爹,你对大娘这么情深义重,这些年也坚决不肯续弦。你怎么会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生了我?这不应该。”
“哎呀,都是爹当年糊涂。”
“爹,你去了一趟广西,然后就把我带了回来,我该不会是……”
阿爹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当天晚上就狠狠打了他一顿,后面三天他都没能下来床。
他的怀疑当然是有理由的,虽然他记不得从前的事,但是他和父亲弟弟完全不一样的口味,身上莫名其妙的旧伤……
反正总而言之,一切都指向十年前,他爹去广西的原因——藤峡盗乱。
和京城比起来,两广都是蛮夷之地。
尤其是广西,万山盤绕、地势险恶,到处都是陡峭山崖,其中最险恶的当属大藤峡。
大藤峡中的山民以瑶、侗两族居多,分住在几百个山洞中,少有诗书教化,毕竟日子都过的苦不堪言,哪里还谈的上其他。
穷山恶水出刁民,自古以来如此。
十多年前,此地山民侯大狗率先起义,利用黔江和浔江,不断攻略周边郡县。很多分散的瑶人部族都加入进来,达到万人之众。
虽然明军能够守住大的城镇,但出了城墙,广西几乎就已经是各路叛军的天下了。
为此,朝廷派出二十万大军前往派往岭南。
叛乱的山民哪里能够抵挡的了朝廷大军,明军势如破竹,一路上斩首六七千人,并抓获了上千多名俘虏。像是汪直、万筝,就是当年被俘进宫的,因为年纪小,男孩就净身,女孩就当宫女。
周误时并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什么都忘了,但又好像没有。
最后,父亲临终前,他还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爹,我是不是……为什么?”
父亲满眼是泪水,虽然已经因为病痛说不出来话了,但还是拉着他的手。
“你不能乱想……这会害死你的!”
“爹,我到底是不是?”
“你……孩子,谁都不知道……你、你就是爹的儿子。”
谁都不知道么?未必。
一开始,他也觉得应该谁都不知道。毕竟这是天子脚下,这许多年他都是安安稳稳过来了,直到——直到几个月前一个人找到他。
“周大人,贫道姓李。”
他认识这个人,叫李子龙,是个道士。
这个道士在京城有两年了,有不少信徒。不光是老百姓,一些官员也都信他那一套。但他冷眼看着,并不觉得这所谓的道长有什么真才实学,多半是连哄带骗。
只是有人愿意哄,有人愿意被骗罢了。
“不知道长有何贵干?”
“贵干谈不上,只是想和周大人叙叙旧。”
他觉得奇怪:“你我之间能有什么旧?”
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十年前的旧。”李子龙意味深长,“千里之外的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