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闻言江愁余毫不犹豫应下,管他什么狠人,只要如今能带她去矿场就行,便招来了这马夫,她掐着袖中的匕首,先是让马夫带她去城门看了眼,果然如小二所说,守卫森严,仅凭她一人出不去,找暗卫只好暂且搁
  置,她便让马夫掉头来了这矿场外,谁人想也是进不去。
  而如今马夫说这话之意,便是还有别的路走?
  江愁余皱着眉,不是有所犹豫,而是脑海中的警报声愈发急促,尖锐到刺耳,想来胥衡的情况刻不容缓。
  她直接拿出钱袋扔给他,“告诉我进矿场之路。”
  ……
  夜半。
  江愁余蒙着脸,看向眼前同样蒙面的三人,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问身后的马夫:“我看起来不傻吧?”
  马夫认真端详了她的尊容,点头肯定道:“还算灵秀。”
  “那你怎么把我当傻子?这就是你给我请的帮手和向导。”这蒙面三人,看上去便是两男一女,从身高不难看出就是先前出言的老汉、妇人和少年。
  马夫抓了抓脖子,原先憨厚如今在昏暗灯光下显得精明的脸丝毫没有尴尬,他道:“你给的钱太少,只能请来这些人。”
  这句话侮辱了除他之外的在场所有人。
  江愁余黑着脸摊手:“还我,那可是五十两,够你驾马五十趟了。”
  马夫忙捂住自己钱袋,生怕江愁余上手夺,“为商之道,售出概不退换。”
  他瞥着脸色继续道:“江娘子莫急,我之所以请他们三人是有缘故的。”
  江愁余强忍着没揍人,问道:“什么缘故?”
  “江娘子既然想进矿场,而入口重兵把守,只能另辟蹊径。”
  妇人接着开口,她声音嘶哑得不行,“我家那口子曾对我说过,地古矿场除却外边那道,其实还有一小道,据他猜应该是最先发现地古矿山时所掘的洞,只不过年久失修,中间塌了一方。”
  少年从怀中拿出麻纸所绘图,指着一点道:“我对此地山脉进行割划之后最终定下一点,也就是我们如今所站之地。”
  江愁余借着火折子看向周围的土壁问道:“不是说只有一小方塌了吗?我记得我们才走了没多久。”
  相比于白日,老汉此时稍微情绪平缓些,他用杵棍捅了捅挡在他们面前的木墙,解释道:“土质松软,应当是矿场地洞所致,并不难挖,老朽身子骨还算硬,再加上香娘、齐小以及江娘子,只需半个时辰。”
  没想到马夫贪财归贪财,找的人却是靠谱,眼前老汉、妇人香娘、少年齐小皆各有所长,只不过。
  江愁余转过头,看着靠在土壁上昏昏欲睡的马夫,“那他呢?”
  马夫半睁眼,含糊说道:“娘子你只付了找人的银两,之后的活计我便不沾手了。”
  说完,弯腰拍拍身上的泥土,便准备往外走。
  江愁余一把扯住,“走可以,再帮我一件事。”
  马夫:“……”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见他犹豫,江愁余戳他痛点,“若是不帮,我便到商会告发你!”
  第36章
  夜色如墨,马夫走后,三人便开挖,这块地看上去同其余草地并无不同,老汉从背着的布袋中取出三把铲子,分别递给香娘、齐小以及江愁余。
  江愁余铲了一把,果然如同邓老汉所说那般松软,方才她通过香娘同邓老汉的只言片语才得知原来邓老汉先前也是这罗井镇的一位矿工,子承父业,他儿邓六也是早早便做矿工,而香娘则是他们邻里,按照香娘的话,他们那条街不是铁匠便是矿工。
  老弱小再搭上江愁余这个勉强算作病的,但除江愁余之外,他们三人动手丝毫不慢,未到一个时辰便往前挖了一段距离,那股土腥味越发重,反而硫磺味少了许多。
  江愁余落在最后,看了眼外边阴沉的夜里,小心的将几块大小中等的石头费劲虚掩在缺口处,留下一个不易察觉的标记。
  最前头的邓老汉停下动作,从旁边刨起的土堆抓了一把放在鼻头嗅了嗅,脸色有些凝重,一旁香娘紧张不安,忙问道:“可是有问题?”
  她说着也抓起一把闻了闻,却并未闻出什么奇怪味道。
  邓老汉并未回答,“此次下洞,你们可想清楚了”他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他佝偻着背,手里拄着一根充当拐杖的粗树枝,浑浊的眼睛望向眼前的黑暗。
  齐小毫不犹豫:“家中唯有我同兄长,这洞我就是爬着也要去。”发狠地又挖了铲,香娘一言不发,用手背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继续挖着。
  邓老汉将目光转到江愁余脸上,“不知这位娘子,为何要来此呢?”
  “可是为了你埋身其中的夫婿?”
  江愁余:……?
  什么夫婿?
  这亖马夫怎么说的,她何时冒出个夫婿
  香娘停住动作,回过头看向江愁余,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而齐小则是感叹自家兄长与自己皆未娶妻,若是双双亡故,怕是这人世无供奉他们的香火,沦为孤魂野鬼。
  江愁余觉得自己要解释一样,不是夫婿,说起来她和胥衡的关系还挺复杂,主公和狗腿子,领导和下属,最多跟齐小一样,他是兄长。
  不过邓老汉问完转过头继续挖洞,其余两人也各怀心思,瞧他们认真干活的样子,江愁余满腔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默默拿起铲子,化情绪为气力。
  随着越挖越深,四人只能依靠手中的火折子才能勉强看清周围,至于哪个时辰只能是一无所知,江愁余只能通过急促不已的警报声确定时间的流逝。
  好在,当齐小挥下最后一铲才透进来光亮,一股混合着浓重土腥味、金属锈蚀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腐朽气息,猛地从洞口喷涌而出,呛得香娘一阵咳嗽。
  齐小三下五除二清出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他将火折子举高,率先弯腰钻了进去。火光照亮的瞬间,只看到一条向下延伸、被无尽黑暗包裹的狭窄甬道,都是从土沙混泥砌成,其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不同脚印。
  见到此景,香娘有些犹疑:“这便是他们做工的地方?”
  听她口吻,似乎不曾来过,江愁余问道:“你不曾来过?”
  香娘点头又摇头,“来过,不过只在如今官爷守着那处等着送饭,这矿洞之下我不曾来过,他们也不准下来。”
  他们?
  江愁余提出疑问,齐小接着解释道:“是这矿洞中的监工。”
  邓老汉杵着木棍,往下一步一步走着,“这是梯道,往下走以应该才是挖矿的地方。”
  顺着脚印下去之后,江愁余第一次见到这地古矿山的地下面貌,那是一个偌大的土坑,以人力往四周开掘,从他们所处位置看去呈一个巨大无匹、倾斜向下的漏斗状,底下蕴着浓郁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令人心惊的是坑壁如同蜂巢一般,密密麻麻全是大大小小的矿洞,无数绳索扎在上面,衬得被粗暴开采而显得错落层叠的断面如同蜘网,有一条架着矿车的木制轨道穿过蛛网最底层,没入到矿洞之中。
  香娘忽然干呕,连忙捂住口鼻,小声说道:“这味道好难闻。”她的声音有些模糊,却丝毫不掩她的难受。
  江愁余忙递过手帕,才仔细嗅了嗅:“确实,多了种味道。”
  浓重的土腥味、铁锈般的矿石气息、朽木的霉味、人体汗液的酸馊、油脂燃烧的焦糊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来自更深层地底、如同腐烂内脏般的硫磺或其它矿物的怪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沉重、粘稠、令人作呕的独特气味。
  齐小闻了之后道:“是有些难闻,不过我一向嘴灵鼻不灵,是什么味道啊?”
  邓老汉浑浊的眼目眯起来,看向底下的地坑,“尸臭。”
  其余三人不约而同激灵了一下,香娘颤抖着声音道:“您是说这下面?”
  齐小更是直接往下走了几步,只觉那股味道越来越重,他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何来的尸臭难不成有尸体
  反应过来之后两人却瞬间彻底僵硬,齐小不可置信道:“这地坑都是矿工,那我兄长?”
  邓老汉不再说话,而是朝着地坑
  缓缓下去,香娘同齐小万分紧张地跟着他,目光却一直往黑暗钻。
  江愁余忍着头痛和腥臭跟着他们,系统还未停警报并且播报便证明胥衡还活着,至少这里面应该不会有见龙傲天,她稍放松一口气。
  攀折凹凸不平的土壁,他们终于下到最低层,坑洼不平的地面布满了碎石、泥浆,以及不知名的粘稠液体,入目可见实力令人魂飞魄散的景象。
  目光所及,穹窿的底部,如同地狱的修罗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堆积着数不清的人类骸骨和尚未腐烂完全的尸骨!它们以一种极度扭曲、痛苦、绝望的姿态相互挤压、堆叠,形成了一座座令人头皮发麻的“尸山”,往往下滴着液体,方才他们所踩的混浊液水怕也是这,尸体甚至堆到了离地数丈之高,可想人数之多!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