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后者只是轻抬眼睑,用那双深如黑潭的眼眸望她。
他盯着她的眼睛,鼻尖,像是要牢牢记住她的每一个表情。
这是今夜她第一次直面他。
所以,这样才会听话吗?
“把你关起来,你就不能再出去,没有人再能看见你,分走你。他们很快会把你忘记。你的眼神,心思,就都只能落在我身上。你不会再骗我,总是叫我患得患失。”
他吻过她颤栗颈侧,语气温吞,好脾气耐心地解释道。像是这简直是一件对所有人都最有利的决定。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立马实现!
他周身气压实在低沉得可怕,苏绾缡仿佛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人今夜有多不正常。
寒意从尾椎骨腾升而起,浑身像是被泼了一盆雪水连牙齿都在打颤。
“萧执聿,你……唔!”
语调泄出还未在空中绕旋,就被他仰头封住尾音。
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眸中惊惧尽数被他的强势顶得破碎,大脑几近缺氧。
苏绾缡睁着浸满水雾杏眼,推搡的手被轻易箍住,泪水就这样从眼角无助滚落,连同她升起的所有羞耻和厌恶。
咸湿眼泪滑进嘴角,在津液中洇出苦涩。
萧执聿缓缓拉开距离,抬手擦掉她唇上水光,灼热视线不离。
“你抖得好厉害。”
黑眸里渗出不解,“为什么呢?”
“更过分的不也做过吗?”
“萧执聿,我……我不舒服……”苏绾缡紊乱气息还未平复,察觉到他动作,慌忙按住那双欲探自己腿间的手。
她几乎是乞求地望着他,红肿杏眼里满是惊慌和无措,泪水倔强地在眼眶中打旋。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萧执聿轻掀眼皮,与冷白肌肤相斥的是那双深邃沉静的瞳仁,面无表情的模样多了几分渗人的冷意。
半晌,他轻嗤了一声,抬手擦掉苏绾缡挂在眼睫上的荧亮泪珠,面色缓和下多了几分痞,“原来是没用晚膳,怪不得这么娇气。”
他伸手捞过放置在一旁的青玉碗,汤匙在碗中轻轻搅动,还泛着热气。
“吃点再睡。”
苏绾缡不敢再说自己不饿,生怕又惹着了他什么。
连忙就要接过他手中的碗,却被他抬手躲开。
他依旧牢牢将她禁锢在怀里,在她惊疑的眼眸中洇出浅笑,声线柔和,“我喂你好吗?”
话这样说,却没给人任何拒绝或是接受的余地,一勺舀着莲子粥的汤匙已经递到了苏绾缡嘴边。
她颤着睫,启唇吃下。
浑身僵硬地绷直,眼泪也不住簌簌往碗里落。
像是终于发现了真面目,从前所有可以视作情趣的互动都变成了獠牙的利齿,尖啸着钻开她的骨骼,啃噬她的筋脉,打碎她的自尊,重塑成他手中最听话的玩物。
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这是怎样一个魔鬼。
白纸黑字不及亲眼所见,远不及这个人当面带给她的恶劣冲击!
而更可悲的是,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体贴入微,一碗粥饮完,又为她簌了口,就连擦拭嘴角的水渍也是他亲自上手。
而这全程苏绾缡就犹如一个提线的木偶,坐在他的腿上,完全的,排外的,像一个局外人一般任他摆布。
“绾绾,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每天都连着你,所以,不要想着离开。”
他吻她的眼睛,沿着眼尾含糊落在脸侧,灼热呼吸就在她脸上撩过,一寸寸落下,语气柔和得像是诱哄。
情绪激动到大脑停滞,苏绾缡眼皮重得厉害,没有力气去细揪他口中奇怪的“黏”字发音。
她只觉得眼眶发酸得厉害,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水好像又要夺眶而出。
萧执聿,没有人是这样喜欢人的,没有人是这样的……
她躺在他怀里,无声地流泪,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此一夜,苏绾缡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很多梦,夜间总是惊醒。
可每一次她睁开眼来时,都有萧执聿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重新入眠。
她不知道萧执聿这一夜究竟有没有睡着,只是眼下对于他的好,她本能地抗拒,害怕,甚至厌恶。
所以直到清晨萧执聿离开房间,她都没有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只听见他走时叮嘱了一句,他已经做好了早膳,大概午时会回来。
苏绾缡对他的事情并不感兴趣,自然他要去哪里她也不想知道。
只偏过头,装作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
等到房门被重新关上,苏绾缡才睁开了眼来。
眼睛还是很酸,昨日哭得太狠了。
她内心怔忪,盯看缠枝帐顶的眼神涣散模糊。
不知道这样失神了多久,她眨了眨干涩的眼,撑着疲软的身子从床榻上起身。
吹了一夜的大风,温度也并没有降低,雨还是没有落下来,日头重新升起,空气依旧沉闷。
压得她喘不赢气。
她长舒一口气,非但没有压下心间愁闷,反而更加燥热。蹙眉,走至雕花窗前,想要吹风冷静。
却不想,从外间骤然射进一枚飞镖,插着信纸射穿帷幔直直钉在了身后的倚柱上。
苏绾缡心猛地一跳,她快速朝外望去,却只见花树掩映,枝叶摇影。
她走回柱前,将那飞镖拔下,展开上面的信纸。
“速去崇山岭西,可解你郁结难题。”
苏绾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信了那封信,找了马车就出了城。
许是心间的确太过烦闷,她需要做一些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需要有人为她指一条明路。
如果真能解她心中郁结,自然是比她一个人想破脑袋都管用。
至于送信的人,有何图谋,等她到了自然会知。
苏绾缡不在乎会发生什么意外,毕竟,她不会再有比眼下更糟的情况了。
马车出了城,停在了南郊,苏绾缡付了铜钱,便按照信件上的指示徒步入了岭西。
只是,岭西泛指太广,送信的人究竟要她去哪处?
正疑惑间,转过一条小路,猝不及防便听见前方似有嘶吼怒音。
苏绾缡连忙退了回去,蹲在一窝茂密林丛中,将自己身形掩了个全。
她屏息敛气,悄悄探过头去看,却一眼撞进那颀长身影。
男人金质玉相,影青长衫勾勒出落拓身形,他微垂眼,神色冷漠倦怠,盯着跪于身前的人仿若在看死人。
下一秒,轻尘搭在那人脖子上的长剑快速抬起,顷刻挥剑而下,快狠砍下了那人的头颅!
鲜血喷溅,如同溪流瞬间浸透尘土,蓄积一滩黑赤浓血。头颅从颈上脱离,咕噜噜滚转,染上肮脏泥土。
一双僵硬到可怖双眸直直投向苏绾缡!
第57章 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整个脑子轰鸣作响,从头顶处开始痛,像是随时要炸开一般。
苏绾缡彻底瘫软在地,心间凉意在四肢百骸蔓延。
她认得那个人。
是陆临,是除开轻尘以外,萧执聿的另一心腹……
她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大脑僵硬发麻到一点儿指令都下达不了。如同自虐一般的,非要迎头兜上那一张血淋淋的面孔。
断头只在抬手起落之间,萧执聿神色未变丝毫。
鲜血喷涌而溅,染湿他的衣摆,他也只是冷漠地低眼,露出几分嫌恶。
像是一条人命还抵不过他一件衣裳。
清风朗月,淑人君子,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首辅萧执聿,谁能想到,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胃里翻江倒海,明明什么都没吃,可却有什么东西争着涌上,苏绾缡竭力忍住喉间欲呕的冲动。
风过林梢,雄鸟在上空长啸,像是有某种感应一般,萧执聿偏开头,眼神似要往这边挑。
与此同时,轻尘的声音凌厉响起,“谁在哪儿!”
心跳如擂鼓,身体却有千斤之重。
眼看即将被发现,突然贺乘舟不知从哪里出现,迅速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掰了回来。
在她惊慌要喊出口的瞬间捂住了她的嘴巴,摇头示意。
“跟我走。”他压低了声音,借着树丛的掩映,牵着她往林间穿梭。
直到走出老远的距离,后面也没有人跟上来,贺乘舟才放缓了脚步。
回头看,苏绾缡面色苍白到可怖,冷汗从额角冒出,十足被吓傻了的模样。
她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因为紧张狂跳不止,冷风灌进她的口鼻,呛得嗓子眼生疼。
她大口大口喘气,脑海里是不断闪现的陆临头断身离的一幕。
头颅翻滚,最后一眼定格在他那双充满不可置信睁大的眼睛上,死死地盯着她的方向,像是索命的恶鬼,无声地凝望,无声地嘲讽……
贺乘舟抬手,想将她被汗水打湿的鬓发别过,却见苏绾缡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迅速后退,抬眼望过来的眼眸里是还来不及消退的惊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