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可萧执聿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只是缓缓地继续道,“那场大火里,只有我活了下来。后来我四处流浪,被人卖进了一家私塾,在后厨打杂。掌勺的老师傅是从宫里面出来的,我就又跟着他学了几手。”
他笑了笑,轻松地像只是在讲述他拜师学艺的经历。
苏绾缡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说出这番话的人,平静得就像是在谈论别人家的事一样。
她眼眶发酸,忍着眸中打转的眼泪,不让自己先失控。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萧执聿双亲亡故。
所以,她从不曾去打探他的身世。她想,他虽然父母早逝,但童年应该是极幸福的。
否则,他不会长成现在这般好的样子。
成为胤朝人人称颂的首辅。
可是谁能想到,世人眼中高不可攀,悬若明月的萧大人,幼年却是命运多舛,如蝼蚁浮尘四处飘零。
“那,那家私塾的先生一定很好吧。所以大人才能够饱读诗书,考取功名。”苏绾缡连忙道。
她希冀地看着萧执聿,希望他口中的故事能够柳暗花明。
父亲死于贪官之手,母亲命丧火场,他一夜之间成为孤儿,四处流落,辗转贱卖。
命运给予他的苦难已经够多了,日子也应该好起来了吧。
这一番言论,不知道是在宽慰萧执聿还是在宽慰自己。
她等着萧执聿的回答,可是却忘记了,无论故事的走向如何,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无论好的坏的,他都走到了如今。
“好……?”萧执聿吐出一个气音,重复了这个词。
垂下的眼睑挡住了眸色,让人窥不透他的情绪。
语气亦是轻的让人根本辨不清他是在承认,还是在反问。
良久,他似是回过神来,眸里又恢复了平日一般的深邃幽静。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大人能长成如今的样子,大人的爹娘在天上看着一定很高兴。”苏绾缡按住他的手背,像是在给予他某种力量。
手心触上的刹那,萧执聿倏得从手背开始发麻,蔓延了半边臂膀。
他愣愣地看着苏绾缡靠上来的柔荑,漆黑瞳仁轻颤。手背上温意丛生,他贪婪地感受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分,生怕惊扰了路过停歇的蝴蝶。
他要慢一点……再慢一点……慢慢靠近它,用艳丽的花色引诱它,用浓厚的花香迷惑它,用甜腻的花蜜留下它。
他喃喃开口,“我这样子,很好?”
“当然了!大人是清正廉洁的好官,名声冠绝京城,市井坊巷,无不颂之大人的功绩!”
苏绾缡连忙道,害怕萧执聿不信似的,一股脑将自己曾经听到的坊巷流言都吐了出来。
“大人恐怕不知道,上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拿大人做榜样教育自家的孩子。儿子不成器的,就寄希望于女儿,希望能够找到大人这样的做女婿。更甚至出了,‘不期儿郎争麟角,但愿门前栓马状元郎’的俚言。”
这状元郎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那你呢?”萧执聿看她,“你有没有期待?”
心猛烈地跳了一拍,苏绾缡看着他沉黑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引人沦陷。
她迅速移开眼,慌乱抽回了自己的手,将脑袋埋进了碗里,“吃饭吧,大人。”
声音从碗中传出,发出空灵的声响。
萧执聿耷拉着眼睑,盖住他眸中情绪,没再追问。
只那双眼眸贪婪的,浓稠的,粘腻的附着在身侧人的身上。
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
余晖绽放最后的瑰丽,平等落在所有人身上,像是每个人都得到了幸福……
萧执聿的话这些天一直萦绕在苏绾缡心头,每当回想起那些被他寥寥几语带过的经历,苏绾缡心头就像是有一根针被扎着一样。
幼年时浮沉坎坷,好不容易后来少年得志,成就胤朝三元及第的传奇。
不过几年光景,竟又跌落神祇,换谁都应该受不了。
可偏生,萧执聿平静得紧,像一个没事人一般。
可他越是平静,苏绾缡就越是担心。
尤其今日见过程清渺以后。
第53章 想起程清渺那些话,苏绾缡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帮助萧执聿。
至少,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从前,他每日有政务要处理,如今,生活的一切重心似乎都围着她在转。
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操持府内的上下事宜。
她过着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生活。
就连之前每夜都有的柏子仁蜜露,萧执聿也没有懈怠。
可她终究不能常常待在萧执聿身侧,他的生活里面也不能全都是她。
苏绾缡靠在小几上单手支颌,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柏子仁蜜露叹了一口气。
可她能帮助萧执聿什么呢?朝堂上的大事,她能做什么呢?
如果萧执聿能够恢复首辅之位的话……
!
病症之结就在被罢官一事!
猝然的,苏绾缡想到了贺乘舟。
他是户部侍郎,此次赈灾一事,他定然知晓其中内情!
像是看见了曙光一般,苏绾缡“蹭”地站起身来,却不料撞到了小几,青玉碗掀翻在案,柏子仁蜜露顺着几面流下。
一晃眼的功夫,碗底就已见空。
苏绾缡慌忙拾起,用帕子擦净了几面,又将罗汉塌上的软垫清理。
她小心翼翼收拾着,生怕萧执聿出来撞见。
今夜,她算是糟蹋了萧执聿一番好意。
他每日已经那么辛苦,还为她熬这柏子仁蜜露。只因天气渐热,喝了这东西消暑安神。萧执聿便吩咐后厨为她日日熬煮。
如今,更是亲力亲为。
苏绾缡不愿让他失望,索性装作自己已经饮下。并未声张。
萧执聿从净室出来,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微湿的发沾染了几络在皙白脖颈上,贴着青筋蜿蜒。
他耷拉着眼皮,神色倦怠,眼神不着痕迹落到了几面上已经见底的青玉碗,熄灭了烛火。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属于萧执聿身上的冷冽雪松香带着潮湿水汽裹入帷帐,铺天盖地犹如触手一般密密麻麻扑向苏绾缡。
她感受到身后榻面微沉,萧执聿微凉大手从她腰间抚上,驾轻就熟圈住她整个身子在怀,坚硬胸膛直直贴了上来。
耳畔,呼吸声低沉,挺立的鼻尖若有似无在后颈处点蹭。
温热呼吸喷洒,带着潮湿痒意。
她忍住想要缩住脖子的冲动,指尖无意识攥紧,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萧执聿要做什么?
直到后颈处温热,濡湿的吻一一落下,缓慢地碾过一处又一处,苏绾缡猝然睁大了眼睛。
呼吸声陡然加重,身后胸膛的震颤无比清晰地通过身体传递,他紧住苏绾缡的手轻松挑开她的里衣,钻入了进去。
酥麻感燎窜而起,前后的夹击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分辨是哪里的异样,难耐地仰头。
恍惚中,程清渺的话突然在耳畔盘旋。
“他真的那么平静?”
“恐怕表面上越是平静,内心就越是郁结。”
“我觉得,最好用一些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
“绾缡,他当初既要娶你,自然是喜欢你的。我想,只要你陪在他身边,做什么他都是高兴的。”
“……”
大手在平滑肌肤上游移,指腹撩过,带起细密颤栗。
避开的动作一顿,只这片刻功夫就覆了上来。
苏绾缡咬住下唇,打湿的泪睫轻颤,她竭力忍着那股酥麻,遏制要从喉间泄出的呻吟。
萧执聿只是受打击太大了,如果这样能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也不是不行。
只是揉一下罢了……
她攥紧了身下被衾,眼泪倔强地在眼眶中打转,心里默默数着时辰,转移身下莫名的湿意。
突然,大手从小衣里钻出,扯着她的衣角熨了熨。
萧执聿环抱着她,贴心地将被角压实,规矩地抱着她睡了过去。
苏绾缡惊讶地颤了颤睫毛,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她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紧绷的神经才逐渐落了下去。
竖日一早,苏绾缡醒来时,一如往常一般,萧执聿早早就已经起了身。
经过昨夜,苏绾缡其实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
但是想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且是入睡以后,她索性便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但瞧见萧执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一顿早膳吃得差点没有将脸埋进碗里。
萧执聿垂眸看她,见她只顾抱着面前的百合粳米粥喝,便执起玉箸夹了一块虾仁放进她碗里。
却不想,苏绾缡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抱着碗壁迅速后撤。
玉箸上的虾仁就这样直直落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