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这是她从不归渊带来的红梅,原本是送给殷晚澄的礼物,他死的那一天死死攥着,后来便长成了这棵红梅。
  她很少来看他,但她喜欢这棵树,不知为何,她感觉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坐在这棵树上,可以将整座山头尽收眼底。
  她倒了两碗酒,一碗浇到树下,仿佛很多年前两人生辰对饮。
  她将树上挂着的签文念给他听,其他的,一句也没说。
  一千年过的平淡,近况没什么好提的,是好是坏,他都不会回应她,那便不提。
  “愿我娘子消气,回来和我过日子。”
  念道这里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又想起了那双与他相像的眼睛。
  她又看了一眼放在身旁的那颗蛋,她看得清楚,那就是一颗蛇蛋,却没有丝毫妖气。
  “你们半妖是不是无法孕育子嗣?”她仰头,也不知在问谁。
  那些时日,她与他日夜缠绵,虽说她和殷晚澄没有刻意考虑过此事,直到殷晚澄故去很久后,她诞下一颗蛋。
  是一颗无法孵化的蛋。
  她是蛇,不与旁的妖族相同。蛇妖一族,储存对方几百年几千年的也不是没有。
  以前他傻乎乎的时候,还想着与她生蛋孵小蛇,那时她只当他是戏言,所以生下那颗蛋的时候,她起初想着想随手扔了,后来还是把那颗蛋埋在了白龙山。
  “殷晚澄,是你不行。”她轻飘飘下了结论。
  等到暮色褪去,漫天星河,这一天便过去了。
  她又孤单地过了一个生辰。
  也没有等到小傻子来找他的蛋。
  “孩子丢了,也不见得回来找。”
  带来的酒与他喝完了,岁初跳下树梢,摇晃一下才站定。
  那颗蛋她留在了这树下,小傻子找不找的到与她无关。只是与殷晚澄太像才起了些逗弄的兴趣,她可没有将人家孩子煮了吃的爱好。
  她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你多少次失约了?”
  数不清了。
  转身,身后立了一条修长的人影。
  醉眼朦胧间,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一小团白色虚影绕在他的身侧。
  岁初认出了那是殷晚澄的护心鳞,她指着护心鳞数落道:“你这没良心的小家伙,白养了你这么久,说不见了就不见了。还知道回来?你别回来了……”
  骂的是护心鳞,话语里骂的却是那个丢下她的负心人。
  护心鳞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伸长了脖子与她四目相对。
  “还不快过来!”
  护心鳞未动,来人犹豫一下,却迈步往前走了过来。月光之下,他只着一件红白相间的寝衣,似是刚刚睡醒,发丝微乱,领口敞开,颈间一簇亮丽的红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
  岁初不经意望了一眼,随即瞪大了眼睛。
  那是,她送给殷晚澄的红梅。
  她骤然变了脸色,凝住面前的人,从头到脚一寸寸打量。
  “澄澄?”
  来人顿住脚步,他也在看着她。
  他的眼神像黑夜里的一轮弯月,是独属于故人的温柔。
  第73章 殷晚澄停在岁初几步之外站定,缓缓蹲下身去,将地上的那颗蛋郑重抱进怀中,随后与她稍微拉开一段距离。
  “我……”他迟疑着想说些什么,嘴唇翕动,摇头否认,“我不是澄澄。”
  被再次拒绝了。
  岁初凝视那朵红梅坠子良久,视线又落到他的影子上。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短暂交叠,又迅速分开,甚至越来越远。
  他抱着蛋逃也似的离开。
  春夜的残风潇潇,风卷着红梅花瓣飘落,落到她的发间衣服上,似是有人将她轻柔地抱住了。
  倏然,脚步声去而复返,分离的影子重新相融在一起。
  岁初凝噎,抬头望向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
  “这个送你。”
  他将一颗橙往她手心一塞,清甜的果香与梅香混在一起。
  “为什么送我橙子?”
  殷晚澄愧疚道:“陪你的面和酒。”
  岁初将橙子捏在手里,掩盖住眼底的失落:“一个橙子便想换我的面和酒了?”
  “这不是一般的橙子,我兄长说这不是甜橙成熟的季节,特意从别处替我寻来的,仅此一个,我都舍不得吃呢……”他眼巴巴地望着,作势又要来抢,“你不要……那你还我……”
  “送我了,就是我的了。”岁初侧身避开,目光毫不避讳地再度凝着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色暗沉掩去了差异,他与白天相比,好像更像殷晚澄了。
  “你既然收了,那我们……就扯平了。”
  殷晚澄被她的目光吓到了,又将身子调转回去,慌不择路,迎面却撞入了温软的躯体。
  他面色一红,想不通岁初是怎么一瞬间来到他面前了。
  他想退开,面前的女子却已从他敞开的领口摸了进去,指尖在他锁骨那里轻微滑动。
  酥痒的感觉一下子涌遍全身,他僵在原地不动了。
  “你……你想做什么……”他咽了下口水,在她怀里挣扎,“我是有娘子的人!你这是非礼……放开!”
  岁初不满意他的抗拒,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说得那么大声,是想让人都听见吗?”
  “这里,晚上不会有人来……”
  岁初笑笑,不置可否。
  “小傻子,你仔细听。”
  殷晚澄凝神,他耳力惊人,还真让他听见了不远处树丛中传来的动静,像是有人要过来了。
  “有人来了……快放开我……”
  面前人没听见似的,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你也是有夫君的人……不能这样!”他察觉到她的手愈发下移,脸色僵硬。
  明明看上去是那样漂亮的女子,力气却大的惊人。
  “夫君……哼,夫君。”岁初抬头瞥了一眼红梅树,“你不是知道么?我夫君已经故去了。”
  岁初亲昵地摸了摸他掩在衣服下的皮肤,甜甜地笑了:“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
  正说着,嘴便被人捂住了。
  “有人……”殷晚澄急的脸上渗出了一层薄汗,黝黑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迷雾,不复原有的明亮。
  他忍住微微错乱的呼吸,着急与她遮掩的模样,一眼瞧上去,当真有几分月下与人偷.情的意味,不打都能自招了。
  护心鳞是第一次瞧见自己主人被女主人欺负惨了的样子,圆圆的眼眸张得更圆了。只恨自己不能说话,无法告诉主人那动静是岁初自己弄出来的。
  岁初瞪过来一眼,他连忙抱紧了那颗蛋,假装看天上的月亮。
  哎,今天的月亮真圆。
  稀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殷晚澄不敢说话,几乎是贴在了她的身上。他的身子发颤,逐渐堆积的刺激让他神智接近空白,却又在彻底沉入虚无之时,唯恐被人发现的恐慌又将他的神智拉回来。
  他卡在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处境,进退两难。
  岁初格外无辜地说:“是你主动的,还抱得这么紧。”
  殷晚澄将脸微微侧开一寸,眼中的水雾摇摇欲坠,将要落下来了。
  “姐姐……别这样……”他示弱地求饶。
  她,好像更兴奋了。
  岁初原本只将红梅坠子抢过来,才摸进了他的衣领。
  等人真撞进怀里了,熟悉的感觉让她克制不住的想要欺负小傻子,小傻子不负她的期望,给出了很多惊喜的反应。
  连反应都与他相似……
  她仰头望着红梅树。
  既然你失约了,那我便当着你的面,抱与你相似的男人,把他当成你,你生不生气?
  她对被人骗了,还自觉帮她掩藏的小傻子很满意。
  于是她干脆用妖术捏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类,正站在红梅树背后,能够让小傻子看见的地方。
  “刚才好像还听到动静,近了怎么没听见了……不会是藏到树后了吧……”
  殷晚澄连呼吸都不敢了,脸颊泛红一片,死死的咬住唇,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岁初的手臂。
  若是被人发现,说给她的娘子听,娘子更不会回来了。
  他今日就不该因为心软而回头。
  手臂上传来细密的疼痛,应该是被他抓破了。她低低地笑了声:“我很怀疑,你真的会有孩子吗?你这反应……知道怎么与你娘子生孩子吗?”
  岁初眨眨眼睛,诱哄道:“要不要姐姐教教你?”
  走神的殷晚澄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别说话……”
  一阵风吹起树枝芒草,将他的声音轻轻遮掩。
  树后的女人道:“这棵树哪能藏人啊,是你听错了吧?快走吧。”
  随后,脚步声渐渐消失,直到再也听不见。
  怕被人发现的恐惧消耗掉殷晚澄太多的体力,眼下人走远了,紧绷的身子松懈过来,他大口大口喘息,身体止不住地下滑,岁初抱着他缓缓靠在树干上,才不至于让他一下子狼狈地摔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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