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直到最后陈荣峯令下:“让禹让送雨谣回去。”
陈禹让没意见,毕竟这是离席的好借口。
在车上,借着车里的光线,孟雨谣打量陈禹让。眉骨、鼻梁、下巴,连成完美的颌面,她心中雀跃,但又有些恼。她耿耿于怀:“你为什么删我微信?”
“想删就删了。”
男人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都没偏一寸,满不在乎道。
孟雨谣早料到他的态度,陈禹让爱答不理也无妨,她有自己的话头。
“因为我说到余想,你不高兴?”
这句话出来,陈禹让忽地轻笑了声:“你知我对你无意,缠着我有什么意思?”
这下,孟雨谣心里便有了判断。
余想对陈禹让的态度尚且不明,但她上次问余想的那句话只是问错了对象。
但她不在乎。从小到大众星捧月,她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于是她说:“什么叫缠着?追求总有一个过程啊。我想同你拍拖,所以想方设法靠近你,合情合理。”
陈禹让发现他对孟雨谣这段话没什么反驳的欲望。
只是。
“孟雨谣,全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拍拖。“
红绿灯的间隙,孟雨谣终于第一次从陈禹让口中听见她的名字。
骨节分明的手百无聊赖地搭在方向盘上,信号灯的光影折射在陈禹让眼里。他抬眸,淡瞥过来:“我也在追人,懂么?”
…
孟雨谣一愣。
绿灯亮,陈禹让毫不留恋地收回视线,安静开车。
望着窗外车水马龙,孟雨谣忽地觉得有些委屈。
她有些不服,沉默片刻后,心里一些话像过筛子般抖出:“你问我明知你无意,为什么要继续纠缠,那你又哪里和我不一样?我虽不了解余想,但我知道她和你哥订过婚——倘若她对你有意,怎么会和你哥订婚?”
话出口,孟雨谣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只是紧闭的室内空间,突然很安静,氧气仿佛一点点干涸,她终于感到心麻焦灼。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陈禹让胸腔笑了声。
“我哪里都和你不一样。”
“你不了解余想,也不了解我。”
陈禹让早就没了说话的兴致,声音浸在昏暗的夜色里,有些薄凉:“从这里打车去你家应该不超过五十元,你可以继续说话,我当然也可以直接把你丢在这。”
-
后来的路程,孟雨谣确实很安静,就连下车都一个字没说。
陈禹让只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掉头就走。回半水湾的路上,却又换了方向。穿过连片的棕榈植物,穿过无穷尽的华灯,停到了沙甫大厦外。
小区外,入目便是一家711。有些迷你的店面,骤然闯入一个高大的身影,空气都紧张了起来。
其实陈禹让并不那么喜欢关东煮,爱吃关东煮的最初是余想。他被她带的有了这个习惯,但后来倒是她自己先吃腻了。
把关东煮搁在桌面,陈禹让在窗边座椅坐下,点开微信的某个聊天框,发送定位。
[fish:?]
[yur:来拿衣服。]
打完这四个字,他就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其实他也不确定她会不会来,从现实角度来说不来的可能性更大,但从概率论的角度来说一半一半,于是他就当是自己玩了个游戏。
没有筹码,也没有策略。
唯一的玩家,下落不明的判官。
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
一分钟。
窗外飞驰过无数光影,车声轰鸣,斑驳的色彩混入无尽的夜。
两分钟。
门外跑过去一只棕褐色野猫。
三分钟。
有一家三口路过,小孩手里拿着黄色气球,蹦蹦跳跳。
四分钟。
尖锐的警笛骤然撕裂空气,红蓝光芒疯狂旋转,拖长的呜咽在街头回荡。
五分钟。
陈禹让吃完了手中的关东煮。
只要五分钟,林港城街头的故事上演了一幕又一幕。很多颜色,很多声响,人潮不息,奔流不止,命运的洪流裹挟着无数微小的奇迹,在每一个瞬息间生灭流转。
陈禹让随手将竹签扔进纸杯,准备走人,却在起身的瞬间顿住。
第六分钟的时候,视野边缘的霓虹光影定格。
隔着一扇玻璃,余想出现在他眼前。
第22章 昼夜温差不要把残缺的爱留在这里(四……
收到陈禹让消息的时候,余想正在收拾房间。
这周,她记得整理出秋季的衣物带到学校。整理着衣柜,总会想着干脆把整个房子都收拾一番。翻箱倒柜大动干戈,莫名其妙找出了很多旧物,比如一本有些泛黄的相册。
翻开第一页,是她和何相宜在摩天轮前的合照,她被何相宜抱在怀里。那时的何相宜意气风发,余想多希望母亲永远停留在照片里的模样。
第二页,便是他们六人的合照——当时还并不认识李仕尧。那时余想四岁,家里刚搬到半水湾,她最先认识了覃忆,慢慢的也和其他人熟了起来。
拍照时,她和覃忆之外的人都不太熟悉。男女生之间泾渭分明,三位少爷自动站到一边,不过都赏脸笑着。余想这才发现,原来人的神态从小就能看出来,容貌的特质亦可能在经年累月的岁月里不变化。
比如焦牧眉目间的机灵与耍坏,比如边昶月混血面庞与生俱来的花花公子气质。
又比如陈禹让。
眉眼间明显比焦牧要傲慢,但又比边昶月多了分矜持。唇角勾起很浅的笑弧,带点散漫的不正经,拍照时小小人仔,却又让人觉得不太好亲近的模样。
相片一张一张阅过,渐渐长大,但陈禹让在照片里的神情出奇一致。
一直是那样体面又敷衍的笑,仿佛下一秒开口,台词就是“所以呢”。
再往后翻,余想指尖顿住,视线在某张照片上停留许久。
后来他们进入同一所小学,小学二年级,余想登台演出。她从小学芭蕾,那日穿了白纱缀闪的演出服,原来是在那个夜晚留下了他们的第一张单独的合照。
陈禹让没有任何表演,但那日也穿了西装,是港岛少爷们看演出时的礼仪。拍照时,他扣子没扣,露出里面的同色马甲与白衬衫。照片好像是随手一拍,二人都没摆好表情。
他们身体一前一后站位,错位的视角里脑袋仿佛贴在一起。
只不过都穿得太隆重,有种小孩过家家的喜感。
这时候,手机屏幕亮起,正巧就是陈禹让。
全港不知多少7-11,余想点开那个定位后才确认,是她家门口那家。
余想疑惑他怎么在附近,打了个问号过去。
[陈禹让:来拿衣服。]
反应了下,余想才想到他说的是那件外套。
毕竟衣服已经在她这里放了几天,但陈禹让却一直没提起过。
可心中已经觉得奇怪了,因为陈禹让先前没有说过任何要拿衣服的事,就这样在晚上八点冷不丁地发来一个定位。
[余想:放在学校了。]
陈禹让却没再回复。
余想一时不懂是什么意思,把手机随手搁在一旁。
但又忍不住拿起来。
那个黑底的地球头像很安静。
没头没脑发来一条定位,又不回她,仿佛抽风。余想心念自己没什么必要配合他,决定不理,把相册收好放回。
可心里却像始终被一根线纠缠牵扯着,放不下。
最后,她还是出了家门。
她住在高楼,电梯徐徐下降,一颗心莫名急躁起来。乱七八糟的tvb看多了,虽知不可能,但她确实有些担心陈禹让,心悬起,一面希望没发生什么,一面想要是什么都没发生那陈禹让给她走
着瞧。
在小区门口,还碰见一家三口。她多留意了一眼,只因为小孩手上拿的黄气球也在她的相册里出现过,她、何相宜、余至君也是有过全家福的。
那家7-11就在眼前,白色灯光将店内铺满,装点成不同于夜色的明亮。
隔着玻璃橱柜,她看见了陈禹让。
面前一份关东煮,这位少爷坐在挑高的凳子上,腿依旧长到没处放。
五官尚在,四肢完整,余想放下心来。
陈禹让是这时候看见她的。
余想觉得是自己眼神恍惚,才会觉得在看见她的瞬间,陈禹让似乎有片刻的blank。便利店正在播放王菲的《梦中人》,他真的有一种梦中人的感觉。
但下一秒,电脑的空白格回归默认状态,霓虹漫过便利店玻璃,那样如梦初醒的神情从少爷脸上消失。
视线交汇的瞬间,他倏然笑了,肩头轻颤。
…
“欢迎光临。”
电子门铃响起,余想踏进便利店,冷气扑面而来。她走到陈禹让身边,第一个动作是抬脚踹他小腿:“大半夜你梦游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