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被打了,陈禹让不怒反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下会有两道浅浅的卧蚕,让浓墨重彩的一张脸添了点多情的意味。
  平心而论,陈禹让身上的汗味并不难闻,更多的是刚释放过多巴胺的蒸腾感。此刻他们的距离很近,他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传来,余想的耳根都发热,她双手推开陈禹让,又在碰到他衣服上的汗的时候嫌弃地“咦”了声。
  见余想眉头紧蹙的模样,陈禹让觉得可爱,但也没再逗她,从篮球包里拿出干净的毛巾给她擦手,顺便开了瓶新的矿泉水:“要么?”
  余想会意,摊开手。
  陈禹让半蹲下来,把矿
  泉水往她手心倒,给她洗手。
  视线顺着余想的手自然往下落,二十来度的天,风吹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凉了,这位大小姐却总是要人工延长夏天的长度,oversize的白短袖,烫金短裤,笔直的长腿就这样露在外面,刚刚她走过来的时候就一直有人在看,比如对面球队的几位后生仔。
  接受注目礼是靓女的命题,余想向来习惯这样的注视。
  但陈禹让有些不爽,却也没说出口,毕竟女仔爱扮靓没什么问题,问题只是她太靓,但这也怪不了余想。
  当然,主要还是他没什么立场说出口。
  余想洗好了手,听见陈禹让问:“不冷?”
  余想:“还行。”
  其实还是有点冷,穿这么靓的主要原因是秋天的衣服还没带到学校。
  此刻在这露天篮球场,四面八方都是海风,她觉得自己多待一秒就要露馅,那在陈禹让面前多丢面子,想着衣服也送到了,便说:“那我先走了,我还要……”
  “等我换个衣服。”陈禹让站起来,截断她的话。从篮球包里拿出手机,二话不说扔给她。
  余想拿着他的手机,只能被迫等他。
  不过半分钟,背后又传来脚步声。陈禹让折而复返,余想有些诧异他换衣服这么快,就感到腿上一热。
  那件她送过来的外套,又落到了她腿上。
  陈禹让:“冷就穿。”
  余想下意识拒绝:“我不想再洗一次。”
  “不用你洗。”
  陈禹让轻嗤一声,刚刚从背后走回来的时候看到余想有些缩的脖子,知道她在这装,最后又重复了遍:“穿上。”
  陈禹让这才真的离开,余想捻着那件外套评估了一下,觉得和自己今天这身衣服也挺搭,最后还是套上了。
  傍晚的风吹过,穿短袖嫌冷、穿外套刚刚好的风。港大这块的运动中心和海连在一起,恰好可以观赏到日落。余想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也不觉得无聊。
  太阳完全落下去的时候,天黑了,放在她腿上的电话亮了下,但是没声音——陈禹让的手机常年免打扰,偶尔会显示来电人,但一定不会有铃声。
  来电显示“小姨”,余想看了眼,也没有接,也没有挂断,直到手机屏幕自己熄灭。
  等陈禹让回来,余想和他说刚才有电话。
  陈禹让看了眼通话记录,不打算管,问余想吃过晚饭没。
  余想没什么胃口,叫陈禹让自己去吃。
  陈禹让敏锐地掀起眼皮:“你去哪?”
  他以为她有事。但余想的回答是“回寝室”。陈禹让瞬间无所谓,说送余想回去,他路上买个面包就行。
  闻言,余想想到前几日他说自己胃口好,便问:“今天吃一个面包就够了?”
  陈禹让看向她,似有些无意地扯了下嘴角:“没人陪就不想吃了。”
  结果得到“那你买两个面包吧”的回复。
  ok,卖惨失败,差点忘记大小姐joceline真真正正铁石心肠。陈禹让见好就收,老实送余想回去,只在去女生公寓的路上顺路进了家便利店,随便挑了个面包。
  到收银台,看到余想手里还拿着一个三明治,在和一个女生聊天。见他过来,把三明治给他,陈禹让反应过来那个三明治是为他拿的,唇边暗勾了个弧度,却转瞬即逝,像加热的面包,会有些微的膨胀,但依旧不足以慰藉长久的空缺。
  一个三明治不够。只送她回寝室也不够。
  他并不满足于这些。
  余想和韩双鹭道别,出了便利店,和陈禹让说那是她室友。
  陈禹让没说话,只凝眸看着余想,看见她穿着他外套,这时候心底那些情绪会得到片刻的舒缓,但他贪心地希望那件外套可以留在余想身边更久。
  唇瓣微动,他准备开口说话。
  此时,迎面走来一个人。
  短发,挑染绿色头发,挂两个有些浮夸的耳环。是刚刚打电话没被接起的宫承惠:“eyran,joceline。”
  说到后一个名字的时候,目光在余想身上停留得有些久。
  随即,余想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着,余想转身离开。恰好便利店内的韩双鹭出来,和陈禹让有片刻对视。
  陈禹让的视线在她脸上掠过。
  宫承惠说:“刚才给你打电话没接,没想到在这里碰见。陈荣峯让你回去吃饭。”
  陈荣峯联系不到陈禹让,便找在新入职林港大学做行政老师的宫承惠转答。
  陈禹让:“不去。”
  “他是你老豆,他的话还是要听一下。”宫承惠说。
  她看出陈禹让的心不在焉,唤道:“eyran。”
  半响,宫承惠却又只是笑了下,“没事,那再见吧。”
  -
  余想回到寝室,才意识到陈禹让的那件外套还在她身上。兜兜转转,去送衣服的人又带着衣服回来了。
  心觉滑稽,她拿出手机就想给陈禹让发消息,但最后还是熄灭了手机,决定等陈禹让自己发现再说。
  周二上午,吴永柯将余想叫到办公室,通知她可以做实验了。
  为此,接下来的一周,余想几乎都泡在实验室,连手机都没怎么抽空看,生活中各种琐碎的事更是无暇处理。
  怕自己忘记,还写了小纸条提醒自己这周五把夏装带回去,带几件秋装到校。
  周五的微积分课上,她一时分心,莫名其妙又点开了那个happyfish网站,发现竟然有一个小红点。
  前几天,她在意见薄写下,那条代表答错题的小鱼简笔画有些简陋。
  网站创始人回复:revised.(已修正)
  为了检阅陈禹让是怎么修正的,余想又点开习题,故意答错,那条颤抖的小鱼再度出现,但是小鱼的脸颊处多了两团腮红。
  讲台上,老师宣告下课。
  余想收拾好书包出门,现在微积分课后她不再绕远路,跟着人流下楼。在楼梯拐角,头发被人揪了下。
  她今天难得扎了头发,皮筋滑落,长发在背后散开。
  猜也猜得到是谁,余想都懒得张口,转身直接从陈禹让手里夺回皮筋,瞪他一眼,径直离开。
  看着女生远去的背影,路鸣再回头看陈禹让,发现陈禹让眉目都染着笑,眼里写着暗爽两个字,心里啧了声:“eyran,那位你女友?”
  陈禹让轻飘飘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路鸣真心赞道:“够靓。”
  陈禹让这才舍得开口,懒洋洋的尾音:“要你说。”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陈荣峯的电话——
  陈荣峯平时不给他打电话,哪怕是找人也是让秘书给他打电话,再不济就是通过别人转告。这次亲自打来算罕见,陈禹让盯着那个来电显示,慢挑了下眉,才接起。
  “陈禹让,当初既然从美国回到林港,周末也要记得回家。”电话里,陈荣峯沉静的声音更显严肃,通知:“今晚回家吃饭。”
  陈禹让敷衍回:“sorry,很忙。”
  那边安静了下,陈禹让都准备好迎接被挂断的忙音,却听见陈荣峯再度开口:“老爷子今晚也来。”
  这句话倒让陈禹让考虑了下。
  算起来,他也近三个月没见到爷爷,于是最后还是答应,开了那辆帕拉梅拉回家。车由佣人去泊,从大门走进屋的路径上,看到覃忆微信上给他发的几件宠物衣服照片。
  [覃忆:这几件我挑不出,你自己挑一下?]
  [覃忆:前两件我挑的,后两件joceline挑的。]
  [陈禹让:joceline?]
  [覃忆:那天带木法沙和她吃了顿饭。]
  最后陈禹让回了个“都买了吧”。
  走进家门,看到陈荣峯坐在客厅,对面两张见过但谈不上认识的面孔,所谓老爷子更是无影无踪。
  饭桌上,陈荣峯和孟雨谣父亲夸夸其谈。
  林港城从来不是非黑即白。陈家和宫家几代世家,祠堂香火百年不熄,但地底世界的人却似流水席,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轮到孟家与欧阳家坐庄。
  黑白手总要握紧一只,港府那边向来靠宫家搭线传声,但前几年港府变动,商人嗅到危机,为了利益连亲儿子都要
  按斤两买。
  饭桌上,孟雨谣父亲口吻有意无意撮合,陈禹让装听不懂,毕竟刚从国外回来,没规没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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