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而林雾知竟然真的说出绝情之话,一副与他恩断义绝的模样……
  崔潜顿觉气血疯狂涌至头颅,眼前阵阵发黑,喉间腥甜难以抑制。
  “就在昨晚,裴湛故意携着满身吻痕来见我……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他,杀了所有人,再自杀吗!
  “娘子……我们曾经那么要好啊,你会在夜里为我缝香囊,我会攒银两给你买珠钗……你为何……为何半点机会也不肯给我啊……这不公平!”
  他说完后,泪珠不受控溢出,死死凝望着林雾知的朱唇,忽地发了疯似的抱紧她,低下头,要含住她的唇瓣。
  裴湛隐隐察觉林雾知反应异常,简直完全偏离了他原本的计划。
  故而他全程都在暗中观察林雾知的反应,根本没心思听崔潜的乱吼,此刻见崔潜还想得寸进尺,终于忍无可忍,狠狠挥出一拳,将崔潜砸得偏过头去,没能吻林雾知的唇。
  林雾知却在此刻望向裴湛。
  她忽地极淡地笑了笑,有种燃烧殆尽的死灰之感:“我都要跪下给您磕几个响头赔不是了,您还觉得不公平……那您觉得如何才公平呢?”
  她这话分明是对崔潜说的,却是直勾勾地望着裴湛。
  裴湛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缓缓蹙紧眉头,勉强笑道:“娘子,莫要搭理崔潜,他做错事还发疯,实在惹人生厌……你先来我身边好不好?”
  他朝林雾知张开双臂,只要林雾知愿意,随时都可以像从前那样躲进他暖意融融的怀抱,不必再纠结自苦。
  但林雾知只是冷冷地望着他,而后一把拉住崔潜的衣襟。
  在崔潜唇角落下一吻。
  第67章 约定十日为期,选择夫君
  无形中有烈焰轰然炸开。
  崔潜眼眸微微睁大,整个人因为林雾知突如其来的吻,瞬间安静下来。
  “知,知知……”
  他好似变成雨天湿绒绒的小狗,饥渴又可怜地望着主人,语气也黏糊糊,轻柔得不可思议。
  “你愿意原谅我……”
  然下一刻,林雾知眼神幽冷,狠狠击碎他的幻想:“您是不是觉得我和裴湛睡了,却没和您睡,很不公平?既然如此,那我也和您睡一觉?”
  崔潜登时如坠冰窖,面上喜悦之色褪得干干净净,断断续续道:
  “不……不……我……”
  裴湛受到的刺激更大,当即气不稳地冲过来,捧住林雾知的脸,拇指使劲抹着她的唇瓣,抹了几下,尤嫌不够,取出怀中锦帕擦拭。
  他的泪珠挂在眼尾似落非落,神情怔然又痛苦,喃喃道:“要擦干净……你不可以亲他!你是我的……”
  林雾知神色漠然地挥开他的手,勾唇冷笑道:“若是现在嫌弃我,岂不是太晚了?我本就亲过睡过阿潜!”
  犹如当头棒喝,让裴湛安静下来,眼尾的泪也终于划落下来。
  “我不在乎以前……我只要以后,你已经是我的妻了,律法改不了,族谱也改不了,你就是我的!你既是我的,就绝不许再亲别人,再和别人睡!”
  林雾知直视着他压抑痛苦的双眸,声音平静得近乎冰冷:“不!你错了,我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
  此话似乎起到了震慑的效果,崔潜和裴湛皆于瞬间陷入沉默。
  林雾知却没有就此放下:“我想问一问,您方才冷眼旁观崔潜陷入疯魔,我陷入痛苦时,心里在想什么?您是不是觉得您赢了?我再也没有旁的选择,以后会老老实实做您的妻?”
  裴湛指尖发冷,忙摇了摇头,嗓音微微发颤:“我没有……”
  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他仍旧没有珍惜……林雾知失望地闭了闭眸眼。
  终于,她不再犹豫,将原本死死攥在袖中碧萧取出来,递到裴湛面前。
  “我在你书房暗室里面翻到的,真是好生眼熟的……武器!”
  其实是寻安翻到的。
  他想找到裴湛的把柄,假以时日,林雾知可利用这些把柄,借机和离。
  却在翻到这支碧萧时,手指立即察觉到异乎寻常的分量。
  寻安若有所思地翻转把玩片刻,恍然发觉,这哪里是什么乐器,分明是一柄常年随剑主人作战的绝世神兵!
  但这样一柄神兵却被裴湛藏在不见天日的暗室……极为可疑。
  果然,他拿给林雾知一看,林雾知便一眼认出,这是她在象城县遇到的那位戴青纱帷帽男子的武器。
  而那位男子姓“崔”。
  如今想来——
  “你就是那个崔公子吧?……原来自你我初见,你就在骗我……”
  她心底一片死寂,冷笑:“你还化用崔潜的崔姓……是不是从那时起,你就知道崔潜在佯装失忆?故意为自己起这个姓氏,是想戏耍于我?”
  看到碧萧的那一刻,裴湛就知道林雾知恐怕很难原谅他了。
  接过碧萧后,他微阖眼眸,整个人竟比林雾知还要死寂几分。
  林雾知却笑容缓缓灿烂:“您可真是算无遗策,运筹帷幄,极其擅长玩弄人心,看着我陷入您精心设计的局中,承受着无尽痛苦,您是不是特别得意?我不过是……您略施一小计,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东西……对吗?”
  “不是!”
  裴湛心慌乱极了,抬手紧握住林雾知的肩,语气些许哽咽:“你不一样,你是我此生的唯一,也是最爱,我们是要相伴一生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对崔潜彻底死心!”
  “我的确死心了……”
  那个赶着去救阿潜的雨夜。
  扣在她腰间的手——温热、有力,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
  她也曾怀疑过“崔公子”的意图,可每一次,“崔公子”身上世家高门的气质,言谈间她配不上阿潜的语气,都仿佛是在嘲弄她的多疑。
  她找不到证据,只能任由那股若有若无的侵略感如影随形。
  后来,阿潜死了。
  不,准确地说,是“崔公子”告诉他们,阿潜跳崖身死了。
  而以她“外室”的身份,是不配收敛阿潜尸骨的,只能由“崔公子”把尸骨带回去,交给阿潜的家人。
  那时她站在灵堂前,望着阿潜简陋的牌位发呆,她甚至不知阿潜姓什么,因为她身份低贱,实在不配得知……
  直到如今,真相大白。
  原来崔公子就是裴湛,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是他的弟媳,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冷眼旁观她的痛苦!
  阿潜跳崖是不是也有他的手笔呢?她实在不得而知,也实在疲惫痛苦得不想知道了……
  其实也不重要了……
  林雾知缓缓阖上眼眸,泪水无知觉地滑落:“如您所愿,我彻底死心了。您今日为我们设计的这场戏,实在精彩至极,原原本本地让我看清了你们俩究竟有多恶劣……我如何不死心?”
  她强行压抑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勉强勾唇笑道:“我简直心悦诚服,甘拜下风,我实在怕了,我招惹不起,我请您放过我吧!我一介卑|贱孤女,如何值得您如此费心戏耍啊?”
  话毕,她冷冷流泪,双手发狠地掰扯裴湛扣住她肩的手,用力之大,指节都曲成极为夸张的弧度。
  裴湛担心伤到她,只得松开手。
  恰在此时,崔潜旁听了来龙去脉,震撼之余,心中生出无尽痛苦,狠狠攥紧拳,猛力砸向裴湛的脸,破口大骂:
  “裴湛你个畜生!都是你毁了我和知知的一切!你给我去死!”
  裴湛被砸得偏过脸去,再回首盯着崔潜时,舌尖抵了抵发麻的齿根,眼中尽是冰冷恨意,便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和崔潜疯狂撕打起来。
  二人的动作毫无章法,只讲究招招往死里揍对方。一时间,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低声辱骂、恨意喘息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混杂在一起。
  分不清是谁先见了血。他们如同两只角力困兽,拼命撕咬对方,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最原始的雄竞方式,才能宣泄胸口那股几乎要将人逼疯的痛意。
  林雾知面色寂冷地退至屏风后,看着他二人拳拳血丝崩溅的场面,忽地扯了扯唇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活该被打,再打狠些。”
  他们用尽手段对她争来抢去,却从未问过她想要什么……她自以为的爱,竟全是骗局……
  既如此,那些床榻间的缠绵情话和郑重承诺,又存有几分真呢?
  他们究竟凭什么敢这样玩弄她?!又凭什么敢这样肆意轻贱她的真心,漠视她的痛苦啊?!
  就因为她出身卑微,所以连一点点的尊重都不配得到吗?
  ……或许这就是报应。
  是她鬼迷心窍,背弃本心,执意嫁入世家高门的报应!
  正魂游之时,裴湛倏地被崔潜一拳击中腹部,闷哼一声,低下腰咳了咳,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她的指尖竟也无意识地颤了颤。一股细微的刺痛从心口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眸,偏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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