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238节

  “不会。”
  老太太还是迟疑,然而回到家,看邵氏寸步不离的守在赵文茵的床前,且一宿没睡,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天不亮,就让赵文茵收拾行李去赵铁牛家,“你铁牛叔不在,你堂婶又要干活,堂弟没人照顾,你去帮忙照顾...”
  四岁的看着不让乱跑就行。
  两岁多的就得背着。
  赵文茵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老太太说到做到,不干活就不给饭吃,邵氏害怕老太太,没敢给她留东西。
  因此,为了活下去,赵文茵不得不去赵铁牛家。
  邵氏担忧,“二娘还病着,会不会过了病气给两个孩子啊。
  ”
  “不会。”
  鬼才信赵文茵病了呢,老太太赶着去灶房煮早饭,提醒赵文茵,“带着两个孩子去找你堂姐,她会安排今天做哪些活,被我知道你偷懒,就不是不给饭那么简单了。”
  她比了个打人的姿势。
  赵文茵缩了缩脖子。
  邵氏担心她做不好,“你堂姐是个明事理的人,你带着两个孩子,干不了重活,让她给你个轻松的活。”
  赵文茵也是这么想的,“好。”
  赵娥为人公允,看赵文茵背着堂弟,便安排她去田间扯草。
  稻田里有水,草长得比较快,基本隔几天赵娥她们就会除一次草。
  赵文茵喜滋滋去了,然而不到半天,她就崩溃大哭,堂弟太小了,在背篓里撒尿,把她的衣服弄湿了,另外,还有股尿臭味,她撂担子不干。
  赵娥不给她面子,“不干也行,待会我就告诉堂奶奶...”
  赵文茵哭了会儿,一边忍受着臭味,一边继续干活,好不可怜。
  当然,这些梨花是不知道的。
  经过栗子林,她跟泥鳅他们介绍益州兵和村民,问他们去不去。
  几人的屋子已经建完了,草篷里也囤了柴,梨花一问,他们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们熟悉西陵县的地形,三娘如果在城里有事情要办可以让我们去。”
  于是,队伍又多了几个人。
  这次领路的是李解,以为半个月的路程,不到十天就到了。
  上次来,难民们开荒已开到了山的背面,这么久过去,仍是这个范围,梨花偷偷爬到山上张望,荒野田间,全是忙碌的身影,没在开荒,而是在除草。
  她戴着枯草编的草帽,趴在树干后,观察一会儿问李解,“你看稻穗能收了吗?”
  她们的人住在身后几米处。
  担心牛家村的人察觉,不敢生火,也不敢弄出响动。
  所有人都抱着锄头打瞌睡,一副累极的模样。
  李解眺向远处,“颜色开始黄了,还应该还要几天,算日子,这儿的稻谷应该成熟得早一些,三娘要进村吗?”
  梨花也在纠结。
  她和那人约好的是两个月后,现在提前了,那人肯定不会察觉,而且也不知村里怎么样了。
  石进也想要稻谷和人,她走之后,他肯定会有所行动,以石进的性格,失败被抓肯定会把她的底细说出来,她进村的话,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梨花往牛家村背后的山看去。
  那座山不高,周围没有山与之连接,她们想从后山绕到牛家村也不行。
  她看向晚霞渐染的天,“再等两天,两天后我去村里瞧瞧什么情况。”
  李解说,“我陪你。”
  牛家村的村口有大批管事看守,不仅这样,村口的火炉一直燃着火,哪怕是晚上,只要她们露面就会被村口的人看到,更别说村长家的位置高,看得就更清楚了。
  想进村,还得’光明正大‘的进,梨花道,“让铁牛叔和刘二叔陪我就好。”
  晚霞渐渐褪去,赵铁牛扯了两筐牛草回来,压着声儿喊,“三娘,吃晚饭了不?”
  这趟出来,除了马,另外还赶了三辆牛车,赵铁牛拦了喂牛的活儿,每天都会扯两筐牛草回来备着。
  看梨花趴着不动,他小心翼翼的爬上去,“村里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梨花说,“难民们都在除草,没有翻山的打算。”
  “要不等天黑了摸下去看看能否遇到熟人?”赵铁牛探头瞟了眼田野,“下工地鼓声响起后,难民们有些回村,有些累坏了的会在地上坐一会儿,运气好的话,咱们抓两个难民来问问不就行了?”
  梨花侧目,“你怎么知道?”
  “上次来发现的啊,有些难民走到村口了,有些难民还在地里,除了累着了不想走还有什么原因?”赵铁牛常年在田里劳作,太懂累得不想动的滋味了,不过梨花是不懂的。
  梨花瞟一眼李解,后者若有所思,“傍晚我瞧瞧...”
  太阳落山后,天色灰白了鼓声才响起,赵铁牛骂人,“荆州人越来越坏了,天不亮就干活,天黑才收工,谁受得了啊?”
  益州兵们在斜后方几米搭了个草篷,听赵铁牛抱怨,跟着附和,“是啊,在益州,官府也不曾这般严酷过,说到底,还是戎州难民太多了。”
  难民一多,荆州就不当回事了。
  如果在益州,官府看到这么多人,估计笑得合不拢嘴呢。
  益州人口流失严重,好些村镇都没人住,官府想方设法引百姓去呢,哪儿舍得奴役他们?
  赵铁牛对益州没什么好印象,去年,要不是益州不肯给戎州人活路,不会死那么多人,谷里就有被益州兵欺压过的百姓,益州兵刚进谷里那几天,好多人晚上做噩梦。
  赵铁牛反驳,“难民多是我们的错吗?要不是朝廷抛弃我们,我们何至于被岭南杀得措手不及,我们跑得快都染上了瘟疫,那些跑得慢的不知道死得多惨呢,先是天灾病症,然后是残忍的屠杀,好不容易跑到益州,还得遭酷刑遭驱逐...”
  泥鳅他们遭遇的就是这些。
  为了活命,难民们还会自相残杀,哪怕是亲兄弟,为了让他们活下去也放了自己的血。
  益州兵听了赵铁牛的话,“没办法啊,朝廷估计也怕岭南人,如果提前知会,戎州人跑了,岭南人发怒,北上攻打益州怎么办?”
  益州不敢惹岭南也有这个原因,为了自己的百姓,只能把戎州难民驱逐。
  身为益州人,他不会认为益州官府做错了。
  但跟戎州人相处这么久了,想不同情他们也难,“哎...”
  良久,唯有常常的一声叹息在山野传开。
  梨花退下来,靠构树坐着喝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和笙笙她们说了,来日她们要找益州兵寻仇,我绝不阻拦。”
  笙笙阿娘死前经历了非人的折磨,梨花在山脚遇到她时,她叫梨花跑,被益州兵抽了鞭子,然后没走到村就死了,虽然是去年的事儿,梨花一直都没忘。
  同样身处困境,赵广昌打家人的主意,而笙笙娘却对陌生人生出善意来。
  闻五欲言又止。
  戎州难民在益州不仅仅是驱逐这点他是知道的,人家要寻仇无可厚非。
  但有人不服,“十九娘说的事都是新兵干的,和咱们无关。”
  “所以你们活下来了,不是吗?”
  “......”众人哑然。
  晚霞渐渐褪下,久违的鼓声响彻天际。
  下工了。
  闻五走到梨花身侧,“你说的笙笙家人怎么死的?”
  “被押送的益州的兵活活打死的。”
  闻五呼吸微滞,“对不住。”
  “人不是你杀的,没必要说这话...”梨花恩怨分明,“她记事了,知道仇人的模样,日后会自己去报仇的。”
  谷里好些人都是为报仇而活着的。
  闻五知道,但还是觉得难过,益州和戎州离得近,两州常有生意往来,但那场灾难,滋生出许多无法化解的仇恨来,他问,“谷里这样的人多吗?”
  “不多。”
  更多是仇恨岭南的人,梨花说,“普通老百姓就是这样,明明遭遇了不公,连说理的地儿都找到,杀害笙笙娘的那帮人我后来在山里遇到过,为了不惊动益州军,没敢杀他们...”
  接连有官兵在山里丧命,益州派人攻进山怎么办?
  那时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哪儿敢明目张胆和官兵为敌?
  闻五垂眸,“先生的家人呢?”
  李解?梨花看向山上趴着不动的人,“他和你们没仇...”
  闻五松了口气,“那就好。”
  想到什么,他又问,“栗子林的那几个少年呢?”
  “和你们没有瓜葛。”梨花看他,“你害怕?”
  闻五自嘲,“怕什么?是死是活,还不是十九娘一句话的事儿...”
  “你这么想?”梨花盯着他,闻五不自在,“刚进山那些日子都不敢闭眼睡觉,后来慢慢的好了,仔细想想,你们也挺难的。”
  千辛万苦,不过就想下去而已。
  天色渐渐暗下,李解的声音传来,“还有几个村民留在地里...”
  梨花爬上去,只见昏暗的山野上,有几个黑色的影子,男女难辨,“是不是管事?”
  “我一直看着,不像。”他给梨花指更远点的人,“管事举着火把呢。”
  村子里亮了光,村口的火炉烟雾袅袅,本应温馨的画面,但去过一次的梨花只觉得沉重不已,“再看看...”
  一会儿后,几个举着火把的人走向黑影。
  视线模糊,梨花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不对劲,“是不是死了人?”
  火把围成了圈,好像是抬着人走的场面。
  “不好说。”李解看向左侧的凸出的山坡,那儿有无数鼓起的山包,“难民的命贱,真死了,管事们不会抬回村的。”
  梨花反应过来,“有管事受伤了?”
  但管事到之前,那儿没有亮火把,即使受伤,也是难民受伤,想着,梨花恍然,“难民有管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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