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213节
赵漾看一眼他,摇了摇头。
刘二说,“饿了就说,刘二叔给你拿烤饼...”
赵漾点点头,慢慢闭上眼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药起了作用,接下来几天,赵漾的病好了很多,脸也没之前苍白了,嘴唇也恢复了水润。
一天时间,他自己能走二十几公里,累了就让刘二背。
完全没拖后腿。
相较而言,挑担子的赵广从就显得有点虚弱了,筐了多了四件蓑衣,他嚷嚷重,要跟赵铁牛换。
赵铁牛应了,两人刚交换他又反悔要赵铁牛换回来。
赵铁牛不答应,两人就因这事针锋相对吵了一路,还把在老家的陈年旧事翻了出来。
在吵架的第二十天,赵广从终于提出休战。
理由是翻过这座山就是荆州地界,他怕赵铁牛嗓门大惊动了山里开荒的村民。
“这座山背后有座小山,上次离开前,那座山已经砍了半山的树,这么久过去,村民们估计在挖地了。”
他警告赵铁牛,“爬到山上就别闹出动静,荆州实行奖励制,任何村民,逮到一个人交给村长就能获得一升粮。”
“为了粮,村民们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只要被盯上,任你四条腿也跑不掉。”
梨花望着面前的山,一事费解,“那为何不走山路或官道?”
赵广从神情僵住,心虚道,“走错路了。”
“……”
话音刚落,头顶响起震耳欲聋的鼓声,梨花当即掉头就跑。
刘二捞起赵漾夹在腋窝下,一蹦半米远。
赵铁牛更是差点叫出声,赵广从赶紧捂他的嘴,“这是村民下工的鼓声而已。”
说话间,梨花已钻进一簇草丛,整个人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赵广从:“……”
刘二学梨花,也跳进草丛堆里,“声音这么近,他们会
不会就在山背后啊?”
赵铁牛刚刚被吓得肝胆俱裂,没仔细听鼓是远还是近,“咱没这么倒霉吧?”
照梨花的计划,她们天黑进村,村长和村民见过赵广从,见面不至于叫人把她们抓起来,她们就以赵广从家人的身份去镇上卖酱,顺道买些粮让村民收留她们住几日。
接下来几日,她找机会试探村民们的心思,看他们是想冒险回戎州过无人压迫的日子还是继续待在荆州做苦力。
结果,计划还没实行就被赵广从打乱了。
梨花问,“进村的山路在哪儿?”
赵广从左右瞅了瞅,不确定的住着北边,“沿着山脚走,走半天再翻山走两天应该就到了。”
“……”
他自己也不确定?赵铁牛急了,“你不识路?”
“识的,就是隔太久忘了。”赵广从知道自己误了事,满脸愧色,“三娘,往哪儿走?”
谨慎起见,从北边绕过去肯定更好,但梨花不太相信赵广从了,万一再走错了还得绕,太费时了,想清楚这点,她说,“从这儿进村吧,二伯,村长认识你,你走前面。”
赵广从:“……”
这是报复他吗?
第135章
他也不想走错路啊,上次来荆州,李解在每座山头都做了记号。
但山里树多草深的,记号早找不着了,能走到这儿还是他目达耳通的缘故。
换成族里其他人,把他们带回戎州也说不准。
看梨花仍躲在细密的草丛里,他不情愿的说,“那我走前面了啊...”
他们已经过了最陡峭的山,面前的这座山坡度缓,地上长满了一簇一簇的草。
脚踩到草窝里,不打滑,走起来不费劲。
就是心里有点不爽。
李解和刘二跟在他后头,有意无意和他保持着距离,往日最积极的梨花更是走到了最后面。
他懂他们的意思。
如果不小心遭村民发现,靠他拖住村民,他们好逃命。
他苦兮兮的说,“村民累了一天,鼓声一响恨不得立刻飞回家,根本没心思乱走的...”
“而且荆州派了人监督他们干活,谁没事乱跑被逮到要受罚的。”
“哦。”天天跟他斗嘴的赵铁牛淡淡的应了声。
赵广从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忍不住催促,“走快点啊...”
“不着急,要不你先去山上瞧瞧?”赵铁牛爱喊打喊杀不假,但还不至于想跟山背后的村民硬碰硬,“天还没黑,你看看村民们到底是回村了还是在原地铺床休息的...”
“......”
赵铁牛不敢太大声,“村民们往外开荒,离村子越来越远,极有可能会卷了草席在山里睡觉...”
族里妇人去富水村挖地就不怎么回来睡觉的。
说是一来一回耽误时间,有那个工夫,不如多睡一会儿。
以己度人,村民们或许也是这样的。
他转身问梨花,“三娘,我说得对不?”
犹记得梨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不知何时,梨花竟落后到五步远的位置,他看看梨花,又看看赵广从,恍然大悟的朝梨花走了两步。
“三娘莫怕,真要被村民发现,我拼死也会护你离开。”
“......”要不是他说完话又朝梨花走了两步,赵广从或许就信了他的鬼话了,朝赵铁牛翻了个白眼,赌气似的往前走,“大不了被抓去做苦力,我才不怕呢。”
然而走到山上,嘴硬不起来了。
晚霞褪尽,夜幕笼罩的山宛如拔了毛的鸡般光秃洁净,他不敢想象,往前几百米能去哪儿藏身...
“三娘,你得来瞧瞧...”
残云翻涌,村民们好像迁徙的蚁群,驼着沉重的树木慢慢往灯火处走去。
山间,时不时有举着火把的人吆喝着什么。
荆州的口音,赵广从听不懂,他眺向远处,眉间浮起几丝忧愁来,“村子里能看到这边的情况,咱们直直下山,肯定会惊动守山的管事...”
他给梨花指火把的位置,“看到没,数十米就有管事...”
梨花未答。
山与村子间还隔着一座小山头。
山头上的树已经砍伐殆尽,一露面,就会被巡逻的管事察觉。
她收回目光,低头独自爬上山的赵漾,“你怕不怕?”
赵漾眼里映着远处村落的灯火,语气认真,“不怕。”
“那我们就进村,若有人套你的话你只告诉他们老家戎州的,这番去荆州探亲的,其他什么都别说...”梨花摸他的头,“记住了吗?”
赵漾侧目,眼睛落在她额头上,小脸绷得紧紧的,“记住了。”
赵广从惊愕,“你不怕被抓?”
“村子建在官道和山路中间,想去小镇,必须经过村子,既然这样,自然是连夜进村比较好...”
“管事问起咱怎么办?”
梨花说,“石家不是给你造了假身份吗?你继续用那个身份,我们的话,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梨花拍了拍不知什么时候鼓起的胸脯,缓缓吐出两个字,“过所。”
戎州节度使率众多将士官员投靠了荆州,沈七郎舅舅给的过所肯定有用,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然后替赵漾整理微乱的发髻,“二伯还记得村长家吧?”
“记得。”赵广从给梨花指,“灯火通明的地儿就是了,村长是荆州人,每天都有管事去他家吃饭,他们骨子里瞧不起戎州人,饭桌上却爱谈论戎州事,以致吃顿饭要吃许久...”
梨花抬脚,“在管事面前把腰板挺直了。”
“......”三娘是不是没听他说啊,人离乡贱,戎州人在荆州人眼里是难民,是落魄户,是可以任意宰割的对象...
刘二拍他的肩,“听三娘的就行了。”
天色渐暗,上山时,赵广从负气的走在最前头,梨花落在最后。
下山却调了位置,梨花镇定自若的走在最前,赵广从缩头缩脑的走在最后。
她们挑着担背着桶,在这荒芜的山间极为醒目,几乎还未走到山脚,管事就发现了她们。
“哪儿来的?”管事操着官话问。
梨花回,“益州过来的。”
管事回头,朝远处喊了句,顿时,无数火把聚集过来。
他们衣着统一,黑色开衩的袍衫,深灰的裤子,半数人戴着幞头,阵仗极大。
梨花一走近,十来人就把她们围起来,一发髻高束,满脸络腮胡的男子摸着胡须,目光恣意的盯着梨花,突然裂起满口黄牙笑起来。
赵漾直勾勾瞪着那人,被梨花牵着的手攥紧成了拳。
察觉到这点的梨花略感诧异,赵漾竟然懂这种令人作呕的笑?
压下这丝好奇,她从怀里摸出份过所,“益州要打仗了,我们来投奔亲戚的。”